【6】交谈

可以说，喻扶年前二十多年的社会性死亡经历全部压在这一天了。

一切的结果就是她下台的时候几乎把自己埋在了袖子里，痛恨地板上为什么没有缝好让她钻下去。

下了台，张小婉好像想对她说些什么。

张小婉“扶年，你刚……”

喻扶年“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我演砸了！”

喻扶年哭丧着脸赶紧给张小婉鞠躬道歉，手被攥成拳头垂在身前，整个人皱着一张脸。

哪知道张小婉好脾气地拍了拍她的肩膀，冲她舒心地笑道。

张小婉“不用那么紧张，我是说你刚刚表演得很棒，现挂效果很好啊！”

喻扶年“……”

喻扶年垂头丧气地坐到一旁去，手指动了动，紧张兮兮地又条件反射做起来了手语，就好像这是她的秘密花园一样。

喻扶年「这回真的完了，演这么砸谁还会跟我合作啊！」

手语飞快，手下就像是在跳舞。

一个人说悄悄话，比起自言自语，拿手语表达是一种她的解脱方式。

宇文秋实“那……喻扶年？”

肩膀被人轻拍了一下，喻扶年登时一个激灵，猛然回头发现是宇文秋实。

这人表情如常，没什么别的神色，好像就是平淡地找了一下她，但喻扶年一时间摸不清楚他找自己是干什么。

喻扶年“怎、怎么了？”

她手一下子僵硬在半空中，连动都不敢动。

宇文秋实“你没事儿吧？”

他看了一眼，指了指她的腿。

宇文秋实“我说膝盖。”

刚才喻扶年一膝盖跪在地上，声音还挺大。

喻扶年感激地看了一眼他，抬手就是一套手语。

喻扶年「还好。」

宇文秋实“……嗯？”

宇文秋实愣了愣，一下子没反应过来。

看着宇文秋实有些错乱的神态，喻扶年再次意识到自己在这人面前用了手语。

尴尬上再加一层尴尬，她把自己的脸埋到袖子里，沉默了三两秒钟。

宇文秋实“喻扶……”

喻扶年“宇文老师，刚刚的意思是还好。”

宇文秋实开口说到一半，喻扶年把手从脸上撤下来。

像是鼓足了勇气下定了决心一般，双手放在膝盖的衣服上，低着头紧张地开口。

发现自己打断了宇文秋实的话以后，她又是面上表情一僵，慌乱抬手。

又想起来要规避一下和人用手语的习惯，于是手下连动作都乱了，一句完整的话也拼凑不出来。

……天啊、喻扶年、你怎么可以乱成这样！

喻扶年的内心十足崩溃，她张着嘴巴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手腕晃在空气中摇了摇，换来宇文秋实更加不解的神情。

喻扶年“那……那个、宇文老师，您要说什么您就说吧……”

喻扶年支支吾吾道，双手最终还是规规矩矩放回膝盖上。

两只手攥在一起，强行不让自己做手语。

喻扶年“抱歉啊刚、刚刚打断您了。”

社恐人的社交中，敬语必用。

宇文秋实看着喻扶年这副慌措模样，一时间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空气沉默两秒钟，在喻扶年深刻懊悔自己前几秒的行为之时，他的声音缓缓传来，带着好听的儿化音。

喻扶年第一次觉得这北京口音格外悦耳。

宇文秋实“那什儿、你要真觉着说话的时候比划点儿什么舒服的话，也没事儿。”

他指了指喻扶年放在膝盖上紧紧攥着的双手，语气轻松随意。

宇文秋实“不用那么紧张，我又不吃人儿。”

宇文老师的声音像午后的阳光铺洒在北京冬天户外厚厚的雪上。

喻扶年呆呆地盯了他几秒钟，而后听话地把手松开，静静垂在身旁。

虽然身子还是僵直着的，但她尽可能让双手保持放松了。

喻扶年“宇、宇文老师，您看这样儿行吗？”

喻扶年小心翼翼地问道，颇像一个寻求老师教导的学生一般。

宇文秋实“嗐，你问我哪儿成啊，你自个儿舒服得了。”

宇文秋实被喻扶年的疑问句惹得哭笑不得，摆了摆手。

宇文秋实“我就是想问一下，你刚那儿——我看和本儿上不一样儿啊？”

宇文秋实“怎么回事儿？”

稿件会发到固定的群里，这会儿不算正式所以也不会打出来，只是放在手机上看着屏幕对照。

张小婉和喻扶年的这个临时组合，纯属有了本儿但全程即兴。

喻扶年迟疑了一下，抬手准备起势，又有些担忧地瞥了一眼宇文秋实。

宇文秋实轻轻抬起他的手，掌心微斜冲她。

宇文秋实“没事儿，按你习惯来。”

他在交谈时候言语恰当，喻扶年有一丝丝感动——和他聊天简直就是喻扶年这种社恐人的福音啊！

于是她挂上一层舒心的笑容，放心地开始做手语。

喻扶年「我们原先有本子，但是我失误了。」

用手语做一遍可以帮助她过一遍大脑，又因为不是做给特定人员的，只是她自己用，所以手下也很快，很多动作囫囵吞枣过去。

不过短短一两秒钟，她就考虑好了。

确信这句话没什么大问题以后，她轻轻开口，声音一如既往又细又轻，像是风做的一样。

喻扶年“我们原先有本子，但是我失误了。”

宇文秋实了然点点头，并没有不耐烦的神色。

只是依旧斜靠在椅子上，像是瘫在那里的老大爷一样。

宇文秋实“那你是专门学过手语是吗？”

喻扶年“对。”

喻扶年在聊自己熟悉的话题时显得更有自信，也仅限于说了一个字。

两个人还不知道该说些什么的时候，宇文秋实来了个电话。

宇文秋实“我接个电话。”

他这么撂了一句以后就离开了位置，出门打电话去了。

喻扶年松了口气，下一秒就靠在后面的椅子上。

——感觉他好像有些兴趣……要不要和他聊聊手语呢？

喻扶年望着头顶纯白的天花板，第一次为了想要和人聊天而挖空心思寻找一个话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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