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尧珏的扣排似乎是少年失控的导火索。好不容易咽下情绪的欧阳辰又出乎意料地被闫邵安搂在怀里,正值好面子的年纪,本不愿在老师面前显示自己的脆弱与狼狈的少年,感受到老师温热的怀抱,熟悉的气息,眼泪瞬间如决堤的洪水,止不住地往外冒。
欧阳辰第一次感慨自己的泪腺怎么这么发达。
以一种略显怪异的姿势跪坐在闫邵面前,将头埋进闫邵安怀里,止不住地抽噎。双眼因挤压而微闭着,嘴角不自觉地下压成了难看的半弧,不顾鼻子已经不通气,似坏掉的水龙头,水流不断:“呜呜老师……我好怕……好怕……我跳不好了……我再也回不去了……”
闫邵安轻抚过他的脊背:“说什么荒唐话呢傻孩子,你绝对可以跳得更好的。”
“可是,可是他们都说我在止步不前……说我现在远不及我的对手……”少年带着浓浓的鼻音,满腔委屈的诉说着:“我好怕,我怕你们为担心,我不能影响孟赟,我怕因为我的不在状态而影响了你们……我好怕再也跳不好了,怕我取得不了好成绩,我好怕承受不住你们的期待……可我也好幸运,爸爸妈妈支持我,送我来学舞;好幸运,我又遇到了您,遇到了如再生父亲的您;好幸运,我能和孟赟成为好朋友……我怕我不值得,不值得这些好……我怕让你们失望……”
闫邵安松开了眉头,半揽着欧阳辰,听到少年终于说出来了,提起的心也终于落下了。
温柔地浅笑:“傻孩子,你当然值得,我们都不只是盯着成绩看,练出成绩固然是最好的,但我们更关心的是你在这条路上收获了什么。”
少年红着眼,将头从闫邵安怀里探出来,余光间看到孟赟泛着柔光的泪眼同样看着他,不禁“噗嗤”一笑,眉眼舒展。
孟赟忙用手背抹一把眼角:“干嘛,小爷在陪你哭诶,还笑我~”
闫邵安搂过两小只,在自己怀中轻拍了他们的后脑勺,催促道:“快都去睡吧,化焦虑为动力,老师永远是你们最坚强的后盾,相信你们可以的。”
时间见证着每一个人,你走得每一步都算数。
多日之后,两小只更是每天泡在舞蹈室里,每晚从身上撤下湿漉漉黏糊糊的练功服,感觉自己要被汗水腌入味了。互相搀扶着挪回宿舍,孟赟自己累得崩溃,也总忍不住关心,每日口是心非,喊着“我不跳了,我想回家”的欧阳辰。看着别的同学早已开启了快乐的暑假,也还是孩子的两小只内心自然是羡慕不已。
这天早晨起来,欧阳辰便觉得头格外的沉,下了床,脚下一软,险些跪倒在地上,眼前一阵晕眩。边换衣服,边喷嚏不停:“孟赟啊,你是不是又在心里吐槽我”“啊?”在阳台上刷牙的孟赟一脸茫然,睡眼惺忪地望向着急那纸擤鼻涕的欧阳辰:“你是不是又感冒了?”“可能是昨晚一身是汗,吹空调吹的?”欧阳辰狠狠用手抓了几下头发,假装抓狂:“啊到底是哪个舞蹈生这么倒霉,我这个学期都感冒多少次啦?”孟赟嘴里叼着牙刷回应道:“或许是你压力太大了抵抗力下降了吧。”
认可了这个观点的欧阳辰熟练地从自己的药箱里翻出两包感冒冲剂,塞进了包里。区区小感冒,好好看看谁才是这具身体的主任,别想阻挡我去排练的步伐。欧阳辰在心里放下狠话。
上午的排练间隙,欧阳辰猛灌了几口药,便蜷在舞蹈室角落的垫子上休息。太阳穴涨得难受,鼻子也堵得慌,没精神地靠着墙。看到闫邵安走出了舞蹈室,才安心地闭上眼休息。
直到欧阳辰被教室门被推开的“滋啦”声惊醒,才恍然发觉自己只是想休息会,却在不知不觉中睡着了。看到闫邵安拿着小木棍走进,忙拍拍屁股起身,仰头灌了几大口热水,在额头试探了一下,便自觉走到教室中央。
音乐响起,依旧是磨人的技巧组合。
双脚像灌了铅一般,每次起跳,仿佛有千万只黑手撬开地胶钻出,牢牢地抓满身体,想要将少年拽下半空。
“腿再撕不开就回去让你大师兄好好给你踩踩。”闫邵安用小木棍点点鼓面。欧阳辰脑海里却已浮现出曾尧珏泰山压顶般踩在他脆弱的胯上,发出瘆人的狞笑。冷汗爬满脊背,好看的五官不禁皱了起来。
闫邵安只是以为孩子太累了,所以动作不太到位,想着说些话激一激欧阳辰。
欧阳辰一边努力网上蹦,一边吸溜着鼻子,努力不让调皮的“水滴”到处乱跑。
一遍,两遍,三遍……少年累得瘫在地上,不放过中间休息的任何一秒。躺在冰凉的地上,汗水顺着肌肤滑到地胶上,形成浅浅的小水洼。心脏剧烈的跳动,声音传至耳畔,占据了少年的感官。欧阳辰只觉自己眼睛充血得难受,双面潮红,猛地吸一口冷气,头顶疼得直抽。是发烧了吗?应该不会吧……假装困倦得将小臂搭在额头上,阖上双眼。等到再睁眼,明晃晃地灯光直射入眼瞳,是自己的错觉吗?怎么感觉天在旋,地在转。翻身想要将自己撑起来,刚站立便不受控地向前一趔趄却,尽力藏起自己的难受,狠狠吸了口气,朝着闫邵安憨憨一笑。
摆起舞姿,可眼前依旧是黑暗中闪着斑驳的彩光。心中的疑虑再次升起:回宿舍量下体温吧,不能吧,不能在这个时候发烧吧……使劲眨了眨眼,强打起精神:绝对不能在这个时候倒下!
好在排练快结束了……
拖着逐渐不听使唤的肢体,脑袋是不是紧得疼,少年在心里不断地打气:再坚持一下下……再坚持一下就好了……马上了,要坚持……
口腔内的嫩肉被咬破,但音乐还没结束,紧绷地神经一遍遍提醒自己与累做抗争:音乐还没停,我不能听……直到最后的探海转越转越慢,核心再也收不住,脸朝下重重地往地上砸去,发出一声闷响,少年吃疼地蹙了蹙眉。
闫邵安仿佛从柜子上弹起来,一个箭步冲到欧阳辰面前,将少年扶起:“有没有摔到哪?下次要小心了,摔破相是小事,别真整受伤了”蹲在欧阳辰跟前,将少年的脸微微托起,好在只是下巴磕破了点皮,又气又笑地揍了下少年的身后:“吓死我了你,怎么一声不吭就砸地上了,还好没事……”
欧阳辰痴痴一笑,许是感冒入侵了自己大脑,丧失了思考的能力,呆呆望着阎王关心自己,却仿佛是迷迷糊糊地躺在蜜罐子里。
“先回去休息吧,允许你多睡一个小时,下午晚点到,到了先给你压,这软开快丢没了……”
欧阳辰自动只听见了前半句,心里只乐呵着能回去多休息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