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河传4

桃花溪的晨雾还没散，叶清辞正蹲在溪边淘米，指尖刚触到微凉的溪水，就听见院外传来一阵熟悉的鸽哨声。她抬头望去，只见一只灰羽信鸽盘旋两圈，稳稳落在院中的桃枝上，脚爪上系着个小小的竹管——那是雪月城特有的信鸽标记。

她擦了擦手走过去，解下竹管时，指腹触到竹壁上刻着的“雪”字，心头忽然一跳。展开里面叠得整齐的信纸，上面只有两个墨色浓沉的字，笔锋凌厉，带着司空长风一贯的果决：“速归。”

没有多余的解释，没有半句寒暄，只有这两个沉甸甸的字，落在纸上，却像砸在叶清辞的心上。她捏着信纸站在桃树下，晨风吹起纸角，也吹乱了她额前的碎发。

三年来，雪月城从未有过这样紧急的传信，连司空长风都只写“速归”二字，想来是出了不小的事。

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速归”二字，她忽然想起雪月城的剑心崖——那里还放着她的清风剑，剑架上该还留着她当年练剑时蹭上的痕迹。

这三年在桃花溪当寻常江南女子的日子，像一场温柔的梦，可此刻，这两个字却将她拉回了那个有剑、有江湖的世界。

叶清辞转身回屋，没再管淘了一半的米，开始收拾简单的行囊。

青布裙换成了便于行动的素色劲装，发间的桃花摘了下来，随手放在梳妆台上。

信鸽早已振翅飞走，消失在晨雾深处。

叶清辞拎起行囊，站在院门口最后看了一眼这座住了三年的竹屋，溪边的小鱼还在游动，桃树上的花瓣还在飘落，可她知道，从看到“速归”二字的那一刻起，她的江南闲居时光，该结束了。

……

雪月城的风还带着剑心崖的清冽，叶清辞刚踏上熟悉的白玉石阶，就见司空长风拄着长枪站在廊下，酒壶斜挎在腰间，还是记忆里那副自在模样。

她快步上前，指尖无意识地攥了攥衣摆，轻声问道：“师兄，你这么着急叫我回来，发生什么事情了吗？”

“小辞，可算回来了！”司空长风笑着迎上来，目光扫过她素色劲装，眼底满是欣慰，“可惜百里那家伙去了西域采买酿酒的材料了，没赶上接你。不过看你这精气神，江南三年倒让你捡回了往日清风仙子的肆意，比从前柔和，却没丢了通透。”

“是啊，江南真的很好。”叶清辞想起桃花溪的晨雾与落桃，嘴角泛起浅淡的笑意。

话音刚落，一道清冷的身影从廊柱后走出，李寒衣手持铁马冰河，剑穗随步轻晃，见了她便颔首：“回来了。”

三人落座在观星阁，司空长风倒了杯酒，才收起笑意，沉声道：“叫你回来，是因暗河出了乱子。暗河由苏、谢、慕三姓家族组成，现任大家长慕名策，号称暗河百年来最强之人，却在刺杀唐门唐二老爷时，中了奇毒‘雪落一枝梅’。”

他顿了顿，指尖敲了敲桌面：“三家家主都盯着大家长之位，已派出杀手追杀慕名策，想夺回象征权位的眠龙剑。苏暮雨你该有耳闻，他是大家长直属杀手团‘十二蛛影’的首领‘傀’，如今正护着慕名策去钱塘城，找神医白鹤淮解毒。”

“白鹤淮？”叶清辞猛地抬眸，语气带着几分惊讶，“那不是辛百草的小师叔，按辈分算，还是师兄你的半个师叔祖？”

司空长风闻言，耳尖微微泛红，有些尴尬地咳了声：“咳，论辈分是这般没错，可白鹤淮年纪尚轻，还是位妙龄女子，这‘师叔祖’的称呼，总觉得别扭。”

李寒衣在旁补充：“此次叫你回，是想让你陪我去一趟九霄城。暗河这趟内乱，说白了就是场争权的闹剧，我雪月城虽不插手暗河事务，但更希望最终坐上大家长之位的是苏暮雨——相比杀手他心存善念，更像个剑客！”

叶清辞垂眸，指尖拂过桌角的木纹，声音轻了些：“师兄，我去干什么？我已不再握剑……”

“可你依旧是雪月城的四城主！”司空长风打断她，目光灼灼

“你的清风剑还在剑心崖的剑架上，日日有人擦拭，它还在等它的主人重新握住。”

这时，李寒衣起身，从身后递过一柄剑——剑鞘通白，刻着细密的风纹，正是阔别三年的清风剑。

叶清辞望着那熟悉的剑鞘，指尖微微颤抖，她缓慢伸手握住剑柄，指腹触到熟悉的弧度，却没有半分拔剑的念头。

叶鼎之自刎的痛苦回忆早已淡去，可心底那股握剑的热忱，却像被桃花溪的溪水浸凉了。她苦笑一声，声音轻得像风：“师兄，我没了拔剑的理由。现在的我，是雪月城的四城主叶清辞，不再是那个一剑清风来的清风仙子了……”

“师姐，清风犹在。”李寒衣清冷的声音响起，目光落在她握着剑柄的手上

“剑意从不在剑，师姐……你只是暂时忘了，如何让清风再动。”

叶清辞沉默良久，指节微微泛白。她抬眸看向窗外的剑心崖，仿佛能看见多年前自己在学堂练剑的身影。

最终，她握紧手中的剑：“走吧，寒衣。我陪你走这一趟九霄城。”

或许，去看看暗河的乱局也好。她心底忽然掠过一个念头——或许还会见到一位故人。自从桃花溪那番沉默的告别后，她与苏昌河便断了联系，这趟九霄城之行，或许会遇见故人……

九霄城的风带着市井的喧嚣，叶清辞与李寒衣立在客栈二楼的窗边，隔着一层薄纱，将楼下暗河三家的乱局看得真切。

谢家族人提着刀追砍慕家的刺客，血迹溅在青石板上，很快又被涌来的人潮踏过；苏家的暗卫隐在巷口，只在关键时刻出手，却总像故意留着破绽，让局势不至于立刻收尾。

这场内乱闹得沸沸扬扬，连九霄城的百姓都躲在门后探头，议论着暗河的凶名。

李寒衣握着冷月剑的手未动，目光扫过下方混乱的人影，淡淡道：“三姓争斗，倒像场没章法的闹剧。”

叶清辞却轻轻摇了摇头，指尖抵在窗沿上，眼底掠过一丝了然：“这张闹剧该落下帷幕了。他的局，看来布了很久。”

“师姐再说谁？”李寒衣侧眸看她

叶清辞收回目光，只轻描淡写一句：“没谁。”

她太了解苏昌河了，桃花溪三年的相处，她早摸清了他看似散漫下的缜密——这般让三家互相消耗、却始终留着一线生机的乱局，除了他，没人能布得这样恰到好处。他要的从不是一时的混乱，是借这场内乱，彻底扫清暗河老一代的势力

正说着，街角忽然传来一阵清脆的笑声，打断了两人的对话。

叶清辞抬眼望去，只见一个穿淡粉色衣裙的女子抢到了眠龙剑，用着俏皮的语气“眠龙剑，是我的了！”

随后在女子周身起了一圈毒物

“温家的三丈不留地”叶清辞一眼认出来了“还是温家人，看来辛百草的小师叔身份不简单啊”

那女子眉眼弯弯，虽带着点焦急，却丝毫不显慌乱，正是神医白鹤淮。

李寒衣看着她灵活地穿梭在乱局中，难得勾起唇角：“那个小神医倒很可爱。看模样，就是长风师兄提过的辛百草小师叔，白鹤淮吧？长得真的很好看。”

叶清辞顺着她的目光看去，她望着这一幕，再看向楼下渐渐露出收尾迹象的乱局，眼底浮起一抹浅淡的笑意——苏昌河的局快收网了……

“走吧，寒衣……”叶清辞拿起身旁的剑，不在停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