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9）

现在是早上四点半，进入冬天后的清晨，窗外依然还是一片漆黑。

我没有穿睡衣睡觉的习惯，只穿了内衣的我，呆呆地看着镜子里几乎赤裸的少女的身体，青春期身体的发育，我的胸部也在短短几年就迅速膨胀起来，明明才高中二年级，我的身材就早已褪去小女孩的模样，虽然我那些宽宽大大的衣服完全能够将我的身材遮掩住，但这般赤裸着的时候，我这副早已成熟的身体还是让我感到有些羞涩。

定定地望着随呼吸微微起伏的胸口，梦里被解开衣服扣子的场景竟又毫无缘由地钻进脑海，我赶紧移开目光，找来校服匆匆套上，再看镜子，我又将敞开的领口全部死死地扣上扣子。

赶紧去学校，让极其忙碌的学习充斥大脑，这样就能忘记那种令人感到无比羞耻的梦了。

可是，实际上根本就做不到，今天的体育课，我竟然第一次在操场上，确确切切地看到了他的身影，原来他的班跟我的班是有一节课同时上啊，之前一直觉得跟他没有同时上的体育课，渐渐地也就放弃投向高三队伍的目光，可之前怎么一直都没看到过他呢？

远远望去，在队伍里，他一直双手插兜，低着头，偶尔转头回应几句旁边男生的搭话。

上次与他并行的女生在他班上吗？我的目光正想在其中寻找，体育委员的口号又不得不把我的视线拉回来，极其敷衍地做完了活动准备，在老师“解散”的口令下，大家都各自散开了，一向没什么体育爱好的我也一如既往地走到操场人少的角落，可今天我没像往日一样拿出小说出来读，而是痴痴地望着操场另一端篮球场上的他。

并不算温暖的季节，他却穿着短袖短裤，露出一截白净的胳膊，在人群中灵活地躲避，奔跑，接着，猛地跳起来，手中的球在空中划过一条弧线，进球了。

远远地就能听到围观的女生们的欢呼和鼓掌，真受欢迎啊……我咬住了嘴唇，有些难过。

可是，我无法控制住自己将目光聚焦在他身上，掀起衣服擦汗时露出一截腹部更让我的脸有些烫，接着，梦里那种羞耻的场景却不合时宜地钻进了脑海，我终于飞速地挪开目光，死死地盯着地面。

脑海里面却还在不断地演绎着有关他的场景，他汗津津的脖子，隐约有些肌肉线条的胳膊，跳起来时隐约可见的腹部……

怎么全是这种画面啊……

快给我忘掉啊！

不过，青春期有这种幻想，难道不是很正常吗……说不定，他也有过这样的想象，那他也会做这样的梦吗？会不会梦到跟我做这种事情？

心脏跳得好快！

说起来，他给我画的画，虽然极其漂亮，但也有些色气呢……极短的短裙只勉强包裹住了臀部，蜷起来的双腿若不是交叉的姿势，估计就能看见内裤了，并且，宽大的t恤领口使得一边的肩膀露了出来，胸部貌似比我这个原型还夸张，他是抱着什么样的心情画出来这样的我的？还是说，在他眼里，那个时候的我就是这副模样吗？

胡思乱想了好久，集合的哨声响起时，我还在愣愣地发呆，真的别再想了，我在心里反复地念叨，向我班上渐渐聚集起来的人群走去。

他也去集合了吧？目光四下寻找高三班级的队伍，可那边乱哄哄的人群中，完全无法辨认出他的身影。

算了，我又低下头去，盯着脚尖。

晚自习，班主任在告知科任老师的病假后，竟破天荒地宣布了提前放学，我还在错愕时，班上已经爆发出雷鸣般的欢呼声。

真是难得，干脆今天休息下吧，正好作业也趁午休写完了，收书包收了一半，如此想着的我将它重新塞回抽屉，伸个懒腰，像他一样两手空空地走出教室。

“你叫林落吗？”高马尾，白净的脸，穿着高三的蓝色校服，带着浅浅的微笑，站在我面前。

啊……之前那个跟他走在一起的那个女生。

我习惯性的低下头，不看她的脸，然后轻微点头。

“我从林离那里听说了你，你是他妹妹对吧？林离这几天都不来上课的事，你知道吗？”

什么？没来上课？那今天体育我看到的人难道不是他吗？并且，早上我不再和他一起去学校虽然无法判断他的情况，可晚上比他早到家的我依然能在九点多听到他开门锁的声音，我根本没有察觉到他没来学校这种事。

然而我心里的疑问还没问出来，她就解释道：“今天上午他突然又来了，但是中午就请假回家了，前几天他就借着身体不舒服请假，但今天上午体育课他看起来还好，结果中午又走了。”

这不就是我初中抑郁症最严重的那段时间的状态吗？莫名其妙地突然发作，之后就不得不断断续续地请假，以至于休学。

他也得抑郁症了吗？

“恩……你看起来好像不太爱说话呀，那今天能带我去你们家看看他的情况吗？我看你们班今天放得也挺早的，正好我也拿了假条，干脆跟你一起去，可以吗？”她晃了晃手中白花花的纸条。

现在除了点头同意还有别的选择吗？要是拒绝的话会被讨厌，还又要被追问理由，并且她连假条都开了，虽然我在心中已经叫喊了无数遍“不行”，我还是点了头。

所以，她为什么要去我家看他呢？如果是普通同学关系的话，请几天假这种事也犯不着极其关心地跑去家里看吧？果然他们俩之间关系不太一般吧？

我又回想起之前在校门口看见他们相视而笑的场景，攥紧了拳头，指甲嵌进肉里，有点疼。

一路上我都紧紧闭着双唇，一语不发，她貌似是感觉有些尴尬，时不时就说几句话来找话题，但我却丝毫不照顾她的情绪，完全不给出任何回应，任由空气陷入寂静。

在她一路上的话语中，只有一句话让我印象深刻，“我其实很想跟林离考同一所大学呢……也不知道他以后想去哪里。”

这不就已经明摆了这个女生对他的感情了吗？不过，如果之前他说的不想上大学是真的话，那这个女生的期待倒是完全落空了。

这样不就太好了？

为这样的想法而暗自窃喜的我，转而又意识到，那他这样不就放弃自己的未来了吗？

可……这样真的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