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

江边夜风料峭。

“到终点了，下车。”

裴川在车上已经解开了绑着自己的绳索，趁着下车的功夫对着曹栋就是一个肘击，一边喊：

裴川沈翊快走！

然而这肘击虽然将曹栋打退了两步，却对他的行动并没有什么太大的影响，反倒是激怒了他。

他一把拽过裴川的头发，刀子捅进她腹部，眼神瞬间变得凶狠：“我说了我今天不想见血，你非要逼我。”

沈翊裴川！

裴川痛的叫不出声，眼神迟缓地瞥向沈翊，示意他快跑路去求救，不然俩人都得死。

结果沈翊好像并没有看懂她的眼神，反倒想过来劝说犯人。

裴川目死，心说没用的啊，他能杀那么多人还怕多杀我们两个吗，快去拿手机给杜城发定位，不然我就真死了。

沈翊曹栋，你听我说……

曹栋不听，反手把裴川丢进河里。

沉入水中的那一刻裴川心想，她做鬼也不会放过沈翊的。

*****

杜城到的时候场面一度十分混乱。

曹栋正准备把沈翊也推进水里，结果杜城鸣枪示警，逼得他不得不回头。

杜城双手抱头趴在地上！

曹栋想着杀一个赚一个杀两个赚一双，直接冲着杜城而去。

杜城是有备而来，一枪击中他膝盖，一番打斗之后把人摁在地上，嘶吼：

杜城我徒弟呢！

曹栋笑得狰狞：“你徒弟死了，在水里呢，过两天应该就能飘起来了。”

杜城对着他的脑袋就是一拳：

杜城你他妈的！

说罢从口袋里掏出手铐将人铐上，随后瞧了一眼沈翊叮嘱道：

杜城看好他。

便只身跳入江中。

水下昏暗，杜城只能依稀瞧见一个人影在不断下沉，他快速游到那人身边，一把拽过她的胳膊往自己身上背，一边又极快地向着水面上游去。

破水而出的那一刻，他看到沈翊伸来的手，和他满脸的担忧之色。

裴川的呼吸微弱到几乎无法察觉，杜城几乎是毫不怜惜地拽着曹栋上车，把他丢在副驾驶亲自看着，才一路急飙到最近的医院。

蒋峰已经带着人在那等了。

杜城把裴川抱上楼，眼见着她送进手术室才扭过头质问沈翊：

杜城你怎么回事啊？我徒弟交到你手里才多久，怎么就出这种事？

沈翊一时间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只能道：

沈翊对不起。

眼见着杜城又要发作，蒋峰赶忙上前：

蒋峰城队，城队都是自己人，这在医院里，消消气消消气。

沈翊沉默。

在那样的情形下，他居然让一个女孩挡在了自己面前，那把刀刺进身体里的时候，该是有多痛。

脑中忽然回忆起了七年前的场景，他坐在审讯室中看着杜城的泪水在眼眶中满溢，可自己始终画不出记忆中的那张脸——那一刻他仿佛体会到了自己的无能为力，与现在竟是如出一辙。

所以说生命总是苦涩的，它将一直往复你的痛苦，永远没有尽头。

*****

裴川觉得自己做了一个长梦。

梦里江风凛冽，吹在脸上刀刮似的疼，眼前又是一片昏暗什么也望不到。

又疼又冷，她想挣脱，可手脚全都动弹不得——然而却没有任何缚住她的东西。

她又想喊救命，可只要一张嘴，声音就被消融，吐出来几个泡泡，也消失在黑暗里。

她认命了，不会有人来救她，就像以前一样，她最终只能陷入黑暗中，循环往复。

逐渐逐渐，她终于有一些温暖的感受，眼前再不是沉寂的昏暗，而是渐渐有了颜色。

她将之概括为，太阳的光芒。

她想睁眼看一看。

裴川城队？

裴川睁眼瞧见坐在病床边椅子上的人，张了张嘴一开始甚至说不出声，试了两次之后才将已经在打瞌睡的人叫醒。

杜城差点从椅子上滑下去：

杜城裴川？你醒啦，我，我去叫医生。

说着立刻冲了出去。

医生来了之后做了一个初步的检查，并没有什么特别大的问题，于是又嘱咐了些注意事项。

等医生一走杜城就问：

杜城伤口还疼吗？

裴川疼的。

裴川十分实事求是，

裴川他往死里捅我——话说抓到他了吗？

杜城那肯定抓到了。

裴川恶狠狠地心想，敢胆大包天地袭警，这得重判。

询问关心完裴川的身体状况，杜城就开始说教：

杜城下次再遇到这种情况绝对不允许冲动听到吗？案子要办，但命也是你自己的。

裴川知道了师父。

裴川小声地给自己找借口，

裴川这次不是因为是沈老师嘛。

杜城眉梢一挑，仿佛领悟了什么：

杜城沈翊怎么了，特别对待啊？

裴川心说自己和杜城之间的默契简直是令人发指，都给她伤口快气疼了：

裴川沈老师没系统学过格斗，也没办法配合我制服这个犯人啊。

言下之意这要换了随便哪个正经警校出来的，都不可能发生这种状况。

杜城语塞片刻，忽然觉得她说的很对。

*****

隔了一天沈翊来看望裴川。

彼时裴川正在小憩，阳光透过窗帘缝隙落在她的眉骨与鼻梁上，又将睫毛在眼窝里投下阴影，像是一幅可入画框的油画。

沈翊掏出素描纸笔，坐在椅子上静静地勾画。

良久之后，也不知是他第几次抬眼观察，就见裴川醒过来，正眉眼带笑地望着自己。

沈翊一愣。

裴川你在画什么？

沈翊哦，没什么。

片刻后沈翊又神色如常，

沈翊随便画画而已。

裴川也不追问，只笑盈盈地看着沈翊。

不多时沈翊又道：

沈翊上次……谢谢你。

裴川谢谢就够了？

裴川颇为诧异，

裴川我命都差点没了，就，就谢谢？

沈翊也觉得不太好意思，却又不解其意，于是试探着问：

沈翊那……？

裴川立刻接话：

裴川多少要请顿饭吧！

沈翊松了口气，心说请顿饭的事干嘛说这么严重，我以为你要干什么呢。

裴川最近局里有什么案子吗？

沈翊就把华木姚的案子和她讲了讲，说到最后他忽然想起来，问：

沈翊杜城没和你说起过吗？

然后就见裴川眸色一转，有几分狡點，像是得逞了一般。

沈翊不愧是沈翊，分分钟就猜到了，于是就颇为无奈地笑：

沈翊杜城不想你知道，你就从我这套话。

裴川笑得安静。

先前她是问过杜城有关案子的事情，结果杜城丢了一句“好好修养别瞎操心”就扯开了话题，这对身心都极度无聊的她来说，无疑又是一份打击。

裴川哎呀，沈老师你最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