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界赛结束后,POX不再忙于训练,寒铭与纪航也难得有一段空闲的时间。
可惜这样这段空闲没持续多久,世界赛一周后,是韩慕母亲的手术时间,寒铭和纪航三天两头便往医院跑。
“慕慕,小航,你们来了。”一进病房,韩母便像之前一样招呼他们。
“韩姨,今天精气神不错啊,看了这一个月您补品没白吃。”纪航把礼物放在床边,“今天来,医生说您明天就可以出院了。”
“终于可以出院了,在医院里待这么多年,没病也给憋出病来。”韩母笑道,“还有小航,你怎么每次来都带东西?每隔两三天买一回,就算你有钱,也不可以这么折腾啊!”
“哎呀,韩姨都说了多少次了。这是我和寒寒的一份心意。”纪航道,“不信你问寒寒,是不是。”
“是。”寒铭配合道,“您就收下吧。”
“你们俩。”韩母笑着摇头,“拿你们没办法。到饭点了,吃饭吧。”
说罢,纪航和寒铭立马去搬来小桌子架在病床上。他们这一个月一来,凡是到医院来看韩母,都会带上饭盒,三个人就这么坐在小桌子旁边吃边聊。
“还久没有下厨了。”聊着聊着,韩母突然道,“等我出院了,给你们做一顿。”
听罢,寒铭突然放下碗筷,看向纪航。纪航冲他微微点头。
“不用了,阿姨。”
“什么不用?要的……”说着,韩母忽然反应过来,“你刚刚叫我什么?”
“阿姨。”寒铭重复了一遍,“对不起。”
其实自上一次去过医院之后,寒铭想了很多,他毕竟不是韩慕,身为韩慕的母亲,她有权知道真相。
只是之前想着韩母的身体状况,寒铭怕告诉她真相会刺激到她,现在韩母的身体恢复的差不多,也是时候说明真相了 。
寒铭深吸呼一口气,“对不起,阿姨,我不是韩慕。”
一时间,病房鸦雀无声。
“哎。”韩母叹气道,“我还想着你什么时候坦白,没想到这么快。”
与预想中的场景不符,寒铭现在一脸楞逼,“阿姨,你知道?”
“知子莫若母。”韩母道,“眼前站的这个人到底是不是自己的孩子,不说一眼就看出来,时间久了,还是会有察觉的。”
“那您……”
“你是想问我为什么不说吗?”韩母道,“其实也没事理由,可能年纪大了,想让人陪吧。”
“孩子,你叫什么?”
“寒铭。”
“寒铭。”韩母重复了一遍,“我记住了。谢谢你。”
“什么?”寒铭不明韩母所想,“为什么?”
“其实我这个病,拖了好几年。韩慕他命苦,摊上我这么一个不争气的妈,不能给他一个好生活就算了,还拖累他。”韩母道,“他很不容易,为了给我治病,处处打工。”
“其实我有想过,要不我死了算了。我试过一次,没成功。”韩母说的很平淡,“是萧过救了我。那一天我醒来以后,韩慕跪在我床边,边哭边求我,是的,求我,他求我好好活着,他求我不要丢下他一个人。”
“明明是我活着拖累他,可是确是他求我活着。很搞笑吧。”
说着,韩母开始大笑,笑着笑着,忽然咳嗽起来,寒铭纪航见状,担心她的身体状况,连忙起身想去叫医生,她却摆手,“咳咳……等等,我还没说完呢。”
见韩母坚决,寒铭他们只得作罢。韩母停下咳嗽,“那段时间,在主治医生萧过的帮助下,我的病情略有好转,韩慕也在那时和萧过慢慢熟起来。那段时间,是我看韩慕笑容最多的时间。”
“后来,萧过出国留学,我不知道他们之间发生了什么,自那之后,韩慕又变得跟以前一样,甚至更阴沉,更封闭。我察觉到他很不对劲,我担心他,可我没有办法,因为我自己就是一个病人,一个拖累他的病人。”
“在他最阴沉的一段时间,他甚至每天都给我发短信,短信上只有三个字“对不起”。再后来,每天发的短信消失了,我猜,是你来了吧?”
虽说是问句,韩母却说的很肯定,她继续道,“想知道我是从什么时候发现你的吗?是从我们第一次见面。”
“其实刚开始的时候,我也只是觉得你有点奇怪,变得更陌生。因为短信的缘故,我那时候真的怕你……不,韩慕会走上不归路,所以我那时才会误会你和小航。”
“可是仅仅那么短暂的相处,我便觉得,你不是韩慕。一个人的外在性格,一个人的样貌都会改变,可一个人骨子里的东西,是没法改变,也没法隐藏的。”
“寒铭,你还记得你第一次见我,我对你说的话吗?我那时候说,过段时间是我的生日,让你过来陪我过生日。”
“你答应了。可是寒铭,我从不过生日。”
“从那天之后,你和纪航基本没在来过,但是却帮我换了个病房,甚至还请了护工。其实那一段时间,我在想,我要不要下去陪他。”
“刚开始的时候,我一度认为自己应该下去陪他,是我的病,是我,将他拉入泥潭,一点一点,让他深陷泥底。可就在安眠药送到嘴边的那一刻,我突然想明白了。”
“我要活着。韩慕为了治我的病,为了我,付出了太多,我要是就这么走了,也太对不起他了。所以我那时就想,我要活下去,我要撑到病好的时候。这是他的希望。”
“所以我像一个行尸走肉一样,配合他们治疗。我想着,我活着,就是给他一个交代。”韩母擦去眼角的眼泪,“一个月前,你们来了。看到你们,我就想着,如果韩慕还在,是不是也会像你们一样。”
“再后来啊,我又明白了,我不仅要活着,更要好好活着。只有好好活在这世上,才是不辜负他的努力。”
“所以,寒铭纪航,谢谢你们。”
“阿姨。”寒铭听完,看着桌上的饭盒,道,“菜冷了。”
菜冷了,可以再热;人走了,却回不来。
“我知道。”韩母道,“谢谢你们这段时间的照护。”
“应该的。”寒铭收起饭盒,“之后有仍会需要,阿姨你都可以找我。这是我的责任。”
“不用了。你不欠慕慕什么,更不欠我什么。你已经,完成他的愿望了。”韩母道,“之后啊,我打算回老街,听说那一带是J市少有的安闲之地。很早的时候,慕慕就说,等我病好了,两个人一起去那生活。”
“现在啊,病好了,人也走了。”谈及过去,韩母不由感到伤感,“我要带着他的理想,走完我剩下的几年人生。这是我新的开始,也是他新的开始。”
“韩姨,节哀。”之前一直沉默的纪航开口,“老街是我长大的地方,去了那,我请您吃饭。”
“好。”韩母道,“你跟寒铭,要好好的。有一个可以一起走一辈子的人,不容易。”
“韩姨,你看出来了?”纪航和寒铭万分震惊,这些天,他们在韩母面前,可连手都没碰过,她是怎么看出的?
“有经验罢了。”韩母摇摇头明显不想继续这个话题,她转移道,“对了,寒铭,你有跟你的父母见面吗?”
“见了。”
“告诉他们了吗?”
“嗯。他们已经知道了。”寒铭说完,冲纪航使了个眼色,纪航顿悟,很识趣的没说话。
韩母看到寒铭的小动作,也不知发现没有,“那就行。”
几个人在病房带了许久,将一切都谈开了。出了病房,纪航打趣道,“行啊,寒寒,说谎的功力见长。”
“彼此彼此。”
“啧啧啧,变天了。寒铭都会开玩笑了。”纪航笑道,“不过话说,你父母那,你打算怎么办?”
“就这样吧。现在挺好的。”寒铭已经看开了,“没必要。”
得到回复,纪航也没在追问,他明白寒铭的意思。
就算回去了,也不知道说什么,怎么相处,不如就这样,互不相扰。
第二天,寒铭和纪航为韩母办理出院手续,送她离开。
看着韩母慢慢离去的背影,寒铭碰了碰纪航的肩膀,“纪航,你说,她之后背着韩慕的理想,走完自己的人生,真的会快乐吗?”
“快乐不快乐不知道,但最起码,有活下去的动力。”纪航揽过寒铭的肩,“有时候,最可悲的不是活成另一个人的样子,而是……”
话说到一半,纪航突然停住了。
“而是什么?”见状,寒铭问道。
“这个……我突然想不起来了!哎呀,是什么来着啊?寒寒,我记忆力边差了怎么办?”
“想不起来就不想了。”寒铭看的出纪航不想讲,自然也不会逼他。
他们之后还有很长的时间,可以慢慢摸透对方;他也有很长的时间,可以等纪航开口。
“忙了一天,吃饭去吧。”
“好嘞。”
秋风吹过树梢,候鸟飞过天空。路上行人匆匆,他们不急也不赶,就顺着长街,一路向前。
落日余晖下,他们并肩而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