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不知何时停了,一轮圆月自云层之中显现出半个莹白的身子,夜色里,幽幽莹白覆在雨后潮湿的地面上,人心惶惶不安。
岩君伸手扣了扣屋子门:“可是已然歇息?”
无人答应。
他方才自回忆里清醒,一阵恍惚,却猛然发觉自己竟感觉不到这人一丝一毫的气息。
忆起这人似乎时时都能与这世间做告别的身子骨,到底还是担心。
等待的时间越久,越发令人不安起来。
莫说什么声音了,里头连个人的气息都没有。
人命关天,再也顾不得什么礼仪教养,于是推门而入。
空无一人。
连人生活的痕迹都没有。
一瞬间呼吸都滞涩了,但岩君到底还是岩君,越发叫人慌乱的情况他反倒是越发冷静。
这屋子门窗开着,门是方才摩拉克斯推开的,窗子大抵是风吹开的,周遭没有什么痕迹,想来他大抵没有走窗也没有走门。
屋子里没有什么东西,想来他还没有去阎王爷那报道。
当然并不刨除他死后又回归到那种谁也看不到的状态。
——————概率很小。
太阳穴一跳一跳的,夜里寂静,耳朵里全是细小的嗡鸣,头疼的厉害。
他随手扯了把椅子坐下,抚着额头,眉毛紧皱着。
忽的发现什么,鎏金色的眸子闪过一丝暗芒,食指指尖不自觉敲打着椅子扶手,神色不明。
窗户开着,附近一片却没有落雨的痕迹,想来是方才雨停后才被吹开的。
那时候自己离这屋子几步之遥,虽夜里看不清楚,但他可以非常确信,钟离没有走出过这个屋子。
在这个屋子消失。
在这个屋子死亡。
再或者……
还留在这个屋子。
每种可能性都有很大的概率,当然,于私心上,摩拉克斯更希望他可以活着。
缓缓住了手,敲击声停住,耳边又只剩下嗡鸣声,岩君默然半晌,抬手拿起桌上的纸封。
上头一行字漂亮极了。
“岩君親啟”
岩君垂眸看着这封辞别信,纤长的睫毛遮住半边鎏金色的眸子,唇瓣紧抿,神色不明。
许久,一只修长漂亮的手一点一点缓慢的撕开信封,夹出里面的纸张来。
入目第一句便是:“岩君,见字如面:”
檐上积雨,水珠顺着房顶滴落,滴在地面上,极有规律,一声接一声的。
教授与他同栽下的那颗枇杷苗不过些许月份,长的好极了,树叶茂密,被风吹拂着,梭梭声回荡在整个屋子里。
一片黑暗里,这位卸下神职的尘世执政静静坐在那,纸张被他翻来覆去的看着,响声不断。
夜幕里,一双鎏金色的眸子耀眼极了。
“吾作此书时,尚是世中一人;汝看此书时,吾已成阴间一鬼。”
岩君嘴角紧绷,看着这句话,许久,索性合了纸,伸手揉着眉心,神色疲惫。
不告而别。
第三次了。
他一直都知晓钟离根本没有想要活着,也无数次和他就此事聊过,对方犟的紧。
执拗?
教授温温柔柔的声音仿佛还在耳边,一阵恍然。
许久,寂静一片。
一声叹息。
到底是谁太执拗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