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李蓉的话,方才还半死不活的裴文宣一个激灵就做了起来,这一下子起猛了,“嘭”的一下就撞到了几案:“你方才说什么?”
所谓垂死病中惊坐起,便是如此吧,李蓉站起身不说话,脸上却挂着笑容,转而又一脸正色地质问道:“怎么?不愿意?”
“愿意愿意。”幸福来得太突然,裴文宣不知道如何言表,在原地走来走去,甚至眼眶中几乎快要流出眼泪来了。
前世,李蓉在世的二十年,他们见面不是吵架就是吵架,一吵架就动不动就说要和离,直到她被人毒杀,他都不知道原来在自己心里藏了二十年的人是李蓉。
他看不惯苏容卿,是因为自己的妻子想着别的男人嫉妒;他事事为她着想,即使婚姻名存实亡,是因为他从心底里就觉得李蓉和他本应该在一起;他最后抱着她的尸体哭了三天三夜,这才明白,他的心里一直都是她。
往后的二十年,他无时无刻都在思念她,即使他最后杀了罪魁祸首,可终究李蓉还是死了,曾经的一切都化为了乌有。
而死之前的他们俩还在吵架,他无数次的回响她生命的最后一刻,如果当时他好好和她说话,凡事都推一步也许他们最终的结局就不会这样了。
也许是上苍听到了他的祷告,他终于在他死亡后的最后一刻见到了她,那个时候的她穿着一身喜服,对她轻轻道:“驸马,该却扇了。”
他以为一切都是在梦中,梦中的他们正在成亲,李蓉看她的时候还是会微笑,二人不会争锋相对。
成婚后二人相敬如宾,她万事与他商量,会做一些小事情让他开心,还会穿上西域的服饰跳舞给他看,甚至在早晨赖床时,她会用亲吻的方式叫醒自己,当时的他觉得这一切都只是平常罢了,可人越来越回忆起来的时候才知道这一切又多么的珍贵。
“裴文宣,该却扇了。”
裴文宣又听到梦中的李蓉重复了一句话,声音中还带着着急和疑惑。
他想着,如果这是梦的话,就不要再醒来了吧。
他慢慢地念诵起冠礼时的哪一首却扇诗,十八岁的李蓉是明媚的,当喜扇拿下来的那一刻,她会对着他害羞的笑,她的眼睛是天边最亮的那颗启明星。
“公主殿下生的真好。”这是发自内心的欢喜,“这么多年了,终于在死之前在梦里梦到殿下了,真好。”
原本以为这只是一个梦,没想到,是再一次的新生。
“裴文宣,你欢喜坏了吧?这不是梦里,这是我们的婚礼。”
“我知道。”
“接下来该和合卺酒了。”
“嗯。”
“裴文宣,你能不能别老是看着我傻笑。”
“嗯。”
“算了算了,既然我们成亲了,我也不想我们以后做一对怨偶,我还是想好好过日子,明白吗?”
“嗯。”
“你就‘嗯’吗?是尚公主委屈你了吗?裴文宣。”
裴文宣的脑袋被打了一下,很痛:“公主,你打我干什么?”
“我就要打醒你,看你一副傻乐的模样,醒了吧?”
这时裴文宣才反应过来,他站起身来看着这喜气洋洋的厢房,床头正在燃烧的龙凤蜡烛,还有面前青春靓丽的公主,他抑制不住心中的喜悦,问李蓉道:“现在是何年月?”
李蓉拿着扇子左右摇摆,道:“今天是永宁二十五年二月十八,你我成亲的日子,魔怔了不成?”
“那我是谁?”他激动地抱着李蓉的胳膊。
“裴文宣啊。”李蓉满脸疑惑地回答道,却听见自己的驸马爷在洞房花烛夜笑了足足有半柱香。
原来一切都重来了,前世的他六十岁病逝在床头,今生的他重生在和李蓉成婚的当天,他一定会好好珍惜这一次的机会,不会再重蹈覆辙。
今后的三个月,他和李蓉过得幸福快乐,原以为会这么快乐下去,但是上天却给他来了一个转折,那是来到江南后的一天。
“裴文宣,你这个狗东西,你竟然还敢出现在我面前!”
那天清晨,他醒来后,李蓉就掐住了他的脖子,发疯了似的,想要将他掐死,要不是他机智挣脱了,他可能真得死了。
他们夫妻二十年,他对她的一切都了如指掌,能对他恨之入骨的李蓉绝对不会是刚刚与他成亲的李蓉,最有可能的就是四十岁时在她怀里死去的李蓉,她死去时看他的眼神他这一辈子都忘不了,满腔的恨意无处安放。
这个时候的裴文宣来不及解释,也无法平息李蓉的愠怒,直接跑了出来,又是喜悦又是苦恼。
喜悦的是她没死,她也重生了;苦恼的是,上辈子,他们之间多年的恩怨,他们多年的敌对,岂是一朝一夕就能化解的,不行,绝对不能让她知道自己其实也是重生的,一定要步步为营徐徐图之。
再说这辈子重来不就是为了挽回李蓉的心吗?什么权势,什么荣誉,什么朝堂争端,于他而言又算的了什么?
再次整理好心情,裴文宣再一次折返了回去。
曾经的他已经失去过一次了,他实在是没有办法再失去一次,想想当初二人在吵架的时候没有一个人人愿意服软,真是悔不当初。
于是这一次他小心翼翼地装作小媳妇的模样赔礼道歉:“殿下,对不起,我不该惹你生气的。”
也许是他的示弱,也许是他与前世相比较巨大的反差,让李蓉终究是放下了芥蒂没有再想要杀他。
就这样他们还同刚成婚时那般相敬如宾,他也做到了对李蓉的体贴入微,就算是李蓉的心中再狠四十岁的裴文宣,也不会牵连二十岁什么都没有做的裴文宣。
可是,他想要的不仅仅是相敬如宾,他想要她的心,她的一切,她感情的不容一丝杂质,他苦恼,他嫉妒,他想要靠近,换来的是她一次次的理智。
可是这一次不同,他借着酒精,作出了“放肆”之举,她竟然让他等自己,难道公主殿下的心中其实是有他的。
侍女很快就就拿来了洗漱用品,当他洗刷干净躺在床上的时候,裴文宣才觉得不对,这情形怎么这么想被等着临幸的后宫妃子?
不不不,他一定是脑子坏掉了,竟然把自己比作妃子,李蓉又不是皇帝。
冉冉檀香烧了又断,裴文宣不知道自己等了多久,李蓉还没有到,等来的竟然是静兰。
“驸马,长江决堤了,公主殿下派人去救助百姓了!”
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