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走后，她活成了她的样子

风卷起校场上的黄沙，宁国将军容颜立于高台之上，一身银色战甲映着朝阳，眉眼间尽是杀伐果断的凌厉。

她的目光扫过下方整齐排列的女兵，沉声下令：“长枪列阵，刺！”

号令刚落，数百柄长枪同时向前刺出，动作整齐划一。容颜微微颔首，对她们的训练很是满意。

她的视线被忠勇校尉南絮（小翠）吸引过去，她在队列前方，一身劲装，发髻上仅插着一支素银簪显得整个人利落干脆。

她正耐心纠正士兵的姿势，声音清亮却不失威严：“手臂再稳些！枪尖不要晃，向前刺！”

不知从何时起，南絮也成长了很多。从前在太子府和芍药一同陪她作伴时，她总是蹦蹦跳跳的模样，说话带着几分娇憨可爱。如今站在练兵场上，看起来沉稳气度。

待一轮操练结束后，女兵们原地休整。

南絮命人拿来凳子和披风，还递上一壶温水：“将军，歇会儿吧，今日风大，您仔细身体。” 她披披风的动作轻柔，眼神里满是关切，与往日大大咧咧的模样大相近庭。

容颜接过水壶，感受到了掌心温热。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绷。

“方才在台上看你指挥，倒是比从前沉稳了许多，倒有些像芍药了。”

南絮闻言，动作一顿，眼底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

芍药是容颜的另一个丫鬟，她和二人情同姐妹，非一般的主仆之间的关系。芍药性子素来稳重，细心周到。她的死她们一直记得。

沉默了一会之后，南絮轻声道：“芍药姐姐在世时，总教我做事要沉下心。如今我更知肩上责任重，不该再像从前那般毛躁，也好为将军多分担些。”

容颜听她说着，抬手帮她理了理鬓边的碎发。

容颜心中百感交集，曾几何时，南絮还是个需要芍药处处提点的小姑娘，如今却已能独当一面，同时也染上了芍药的沉稳。如今南絮长大了，还活成了芍药的样子。

她走后，她活成了她的样子，替她看尽世间繁华。

“将军练兵时若有不适，一定要随时告知于我。”

容颜点头应下，又叮嘱了几句便让她继续指导士兵操练。

练完休息之时，容颜捕捉到了底下人的情绪，她看素娥总是心不在焉，于是主动过去找她。

“将军！”素娥靠在树干旁边蹲坐着。

“方才看你心不在焉，可是有什么事？”

“无事，将军切莫伤神。”

听到她这样说，容颜便觉得她定是有什么事瞒着。“快告诉我，否则我生气了。”

“这件事说来话长～”

“那就慢慢讲，今日允你休息半日。”

“我有个妹妹叫素瑾，嫁去了雁鸣镇的一个书生家里。一开始日子还过的很是舒心，二人相敬如宾，再后来有了我那小侄儿。”素娥开始讲起，容颜在一旁认真的听。

“屋漏偏逢连夜雨，她那舅姑上山砍柴时摔断了腿不能无人照拂。”

“那位书生名沈序臣，他才华横溢饱读诗书，相貌堂堂，考上了秀才之后决意进京赶考。”

雁鸣镇前往神都的路程很远，也需要大量盘缠，而素瑾在镇上的一家纺织铺子里做些手工纺织活儿来养活一家子的生计，还要照顾舅姑给她看病买药，手里并无太多银钱。

“记得将军上次问过属下，刚发完军饷怎么不舍得换新衣。”

“可是将钱财借了你妹妹做妹夫进京赶考的盘缠？”

“是的将军。那沈序臣家里本身就不富裕，可我那妹妹却看中他为人敦厚对她好，不求富贵，只求平平淡淡的生活，谁知那厮竟然做出这丧良心的事。”

“他做了什么？”

“他中了探花郎之后竟然抛妻弃子，差人送来休书，就连老母亲也不闻不问。”

“我们托人打听了许久才知，他竟然转头就攀附上了丞相府千金萧婉。”

素瑾的舅姑却是个明事理的，看不惯自己儿子的所作所为，当下便要素瑾去雁鸣镇上的府衙告状，可县丞一听要告当朝探花郎，心有余悸，且他背后是丞相府，更不敢管这等事情，害怕自己头上的乌纱帽不保，让她们去找西州的知府大人。

素瑾和婆母求告无门，痛哭流涕。怀中的孩子也跟着二人哭泣。她日夜兼程不眠不休的赶了两天路，那知府梁大人好似早就知道此事一直不肯相见，最终求告无门。

知府身边的讼师看她们孤儿寡母可怜，给他们出了主意，让她们不如去找守卫边关芜城的征西侯，她嫁去南国之后回芜城的机会不是很多，所以要去碰碰运气了。

雁鸣镇的百姓也知道，征西侯是爱护百姓的好官，她肩负守卫要塞之责之际，却也是敢为百姓出头的。

“素瑾不得已这才赶紧找了属下，将军肩负守卫要塞之责，前去神都述职不知归期，属下也无任何门路，只能等着将军归来。”

“西州知府掌管西州百姓日常事宜，是最高衙门的父母官，竟也胆小如鼠不敢为民做主！真是吃着官粮，做的竟是这等荒唐事。”容颜十分气愤，她不爱权，可这些弄权之人却只知道推卸责任。

“属下知将军与丞相府的恩怨，可将军向来不与丞相府来往，我实在不愿将军为难。”

“傻瓜，这有什么的，抛开我和相府的关系，本将军还是这西州的将领，怎能让百姓走投无路！”

“等郑将军巡营回来，我便回神都一趟，定要将这个负心汉揍一顿才好！”

“谢谢将军～”说着便要跪下谢恩，被容颜给拉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