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初夏踩着摇曳的碎步拐进东厢房,七厘米的漆皮高跟鞋刚碾过波斯地毯,厚实绒毛便贪婪地吞噬了所有声响。
身后传来重物坠地的闷响,她睫毛轻颤,余光瞥见严浩翔将雪茄狠狠按灭在铜制烟灰缸里。
火星迸溅的瞬间,猩红火舌贪婪地舔舐着她方才遗落的白玫瑰花瓣,焦黑纹路如蛛网般迅速蔓延,蒸腾起一缕带着苦香的青烟。
她倚在雕花木门后屏息静听,耳尖捕捉着长廊里的细微响动。
檐角风铃突然叮铃作响,夜风裹挟着暴雨前潮湿的泥土气息灌进走廊。
透过门缝,她看见严浩翔扯开军装领口,脖颈处暴起的青筋随着剧烈起伏的呼吸突突跳动,像是蛰伏的毒蛇。
他掏出怀表反复摩挲表链上的蓝玫瑰挂坠,指腹在摩斯密码刻痕上来回游走,像是要将那凹凸不平的纹路烙印进皮肤里。
最终,他猛地将怀表甩进抽屉,震得整面书墙的皮革书脊簌簌作响,几本厚重的典籍相互碰撞,发出沉闷的嗡鸣。
“小姐,这是您要的茉莉香薰。”
丫鬟的声音从身后突兀响起,惊得江初夏迅速转身。
青瓷香炉中腾起袅袅白雾,在昏黄的壁灯下氤氲成朦胧的轻纱。
她不着痕迹地打量着对方,瞳孔突然微微收缩——
丫鬟腕间缠着半截褪色的红绳,绳结处还系着枚生锈的铜钱,这与五年前沉船案目击者描述的绑匪特征如出一辙。
子夜时分,更夫梆子声穿透三道垂花门,在寂静的深宅里回荡。
江初夏轻手轻脚地将微型录音装置贴在墙缝,金属表面沁着丝丝凉意。
隔壁书房传来齿轮转动的细微声响,像是古老机械在沉睡中苏醒。
她赤足踩上冰凉的青砖,每一步都小心翼翼,生怕惊醒这栋老宅的魂灵。
顺着墙根摸索到暗门机关时,指尖触到凸起的云纹雕花,鎏金怀表链上残留的体温还未散尽,此刻却成了撬动锁芯的利器。
暗格开启的刹那,樟脑丸的刺鼻气息裹挟着泛黄的卷宗扑面而来。
最顶层赫然压着张泛黄的照片:少年严浩翔站在蒸汽轮船甲板上,海风掀起他的衣襟,身旁戴着珍珠手套的女子眉眼含笑,腕间白玫瑰刺青与她发间簪花一模一样。
照片边角泛着诡异的霉斑,像是时光留下的伤痕。
严浩翔“江小姐对死人的秘密很感兴趣?”
温热的呼吸突然喷在后颈,严浩翔不知何时鬼魅般出现。
他的军装下摆扫过她光裸的脚踝,带起一阵酥麻的战栗。
手枪冰冷的枪管挑起她的下巴,金属的寒意顺着皮肤渗入骨髓
严浩翔“五年前沉船事故,你父亲亲手将蓝玫瑰挂坠塞进我手里时,可没说他女儿会来讨债。”
江初夏瞳孔骤缩,后颈抵着暗格边缘的雕花铜锁,尖锐的棱角硌得生疼。
她忽然轻笑出声,染着丹蔻的指尖抚过他喉结下方的旧疤,触感粗糙而真实
江初夏“少帅的枪,好像在发抖?”
话音未落,她猛地拽住他军装腰带,金属扣环碰撞发出清脆声响。
两人重心不稳跌进暗格,散落的卷宗如雪花般纷飞,一张泛黄的船票轻轻飘落在她锁骨处,票根日期正是沉船事故当天,油墨字迹早已晕染得模糊不清。
窗外惊雷炸响,暴雨倾盆而下,豆大的雨点砸在琉璃瓦上,发出密集的鼓点声。
严浩翔的枪口抵住她太阳穴,却在触及发丝时微微偏移。
江初夏趁机咬住他持枪的手腕,血腥味在齿间蔓延开来。
暗格里的留声机突然发出刺啦声响,沙哑的女声哼着百乐门的旧曲,断断续续的音符与雨声交织成诡异的乐章。
唱针在唱片上划出刺耳的刮擦声,仿佛是来自另一个世界的呜咽。
她抓起散落的船票贴在他心口,潮湿的纸页粘在军装布料上
江初夏“这上面的船票编号,和我父亲保险箱密码......”
话未说完,窗外传来玻璃碎裂声,尖锐的脆响刺破雨夜的寂静。
严浩翔骤然将她扑倒在地,动作快如闪电。
子弹擦着耳际射进身后的檀木柜,木屑纷飞。
硝烟弥漫在狭小的暗格里,刺激得人眼眶发酸。
江初夏摸到他后腰枪套里备用的蓝玫瑰子弹,冰凉的弹壳在掌心划出细小血痕,温热的血珠渗出来,滴落在陈旧的卷宗上,绽开一朵朵妖艳的红梅。
这场被暴雨浇透的对峙,不过是更大迷局的冰山一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