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这东西是个好玩意儿,有句话咋说来着?哎!那叫啥来着?“一醉解千愁!”,酒解千愁,解他娘的千愁!
好像并不是酒的错。
陈宏霓“你那嘴里喷出来的,全他娘的是狗放屁!姓陈的,你他娘的不是人种,你娘要知道你是这么个玩意,后悔造你面世丢份儿!你他娘的不是个男人,戒不了就抽吧喝吧,造福世界!”
陈继军“陈宏霓!老子还他娘的没死,你就他妈的想翻天,反了你,儿子听老子的,天经地义!老子是你爹,就算不是老子把你射出来的,老子照样是你户口本上的爹,老子说啥你就得听啥!就算我叫你去偷去抢,去杀人坐牢,你也得去!不然你就是不孝,你就是犯法,去把牢底坐穿!”
陈宏霓“陈继军,我姓徐,不姓陈,我是人,不是牲畜,不是你陈继军的儿子,更不是你呼来唤去的狗!要是我妈出点什么事,我愿意在监狱待一辈子!”陈宏霓想啊!他盯着面前的禽兽,要用这畜牲最爱的酒水灌死他,让他下到阴曹地府,去见见他的列祖列宗!当下陈宏霓脑子里一片混乱,他在心里不停咒骂陈继军,面上很热,火燎了一般。脑袋里好像有什么东西嗖一下贯穿过去,残留着钝痛。
眼前闪现出一帧帧画面,晃的厉害,叫人分辨不出原本模样,占据了大半视野。
想吐。
是什么呢?叫人分不清。
兴许是水泥地板上大片腥臭干涸的血迹,从饭桌一直延伸到北屋的床底下,又或是从衣柜里扒拉出的继父面色潮红,满身酒气,木讷地直视前方,伸出溅上零星血珠的手臂,问他,怎么办,怎么办。
陈继军“把妈妈埋了吧,跟爸爸走吧!”
不是问句,是肯定语气,他要他点头,想和他成为一根绳上的蚂蚱,共犯!他看见了,那个男人向妈妈走去了,可万一妈妈没死,他也绝不会放过!自己也会死的吧,疯子要杀了妈...
疯子本来就要杀了妈!
陈宏霓“120,对,快打120,我只剩妈妈了!”
胃里泛着酸,喉咙里像堵了东西,喊不出,只呢喃。他记得,他狂奔出家门,那时应该是下着雪的,他脸上刺痛,眼泪淌过的地方却是热热的,并不凉,酥酥麻麻的像虫子爬,皮肉里爬。他只穿了件单衣,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此时全身上下最温暖的大概是脸吧。妈妈还活着吧,要快点!街上没有人,他狂奔着,看见一只猫。
一只浑身沾满泥浆的斑秃猫。
在这偏僻的思想落后的村里,民风太过“朴实”,每到饭点,人没到全,就把门栓上,到齐了,门反锁,香的吃食尽是用帕子方巾包住,绝不让味泄了去。吃饭期间,无论是谁,发生啥事,全当没听见没看见没认出来,一切的一切饭后再议,多可爱的一群人!
所以,当他挨家挨户敲门喊杀人了,陈继军杀人了的时候,没人应他。整个村庄寂静一片,除了一声接一声的哭嚎声之外。
冬天不是冷的。
妈应该活不成了吧,但他得告诉自己,妈活着。
他记得,在一个散发着酒气的夜晚,潮湿泥土的气味,一眼望不尽的黑,他多想到那挖出来的大坑里躺躺!天知道他有多疲惫多害怕多累,快死去吧,要先拖那个人下地狱!
他冲进邻村卫生室看到仇大夫的时候,知道他或许还有救。
陈宏霓“劲哥,我妈快不行了!”
只有他俩,一路奔回家,风在耳边呼啸,耳朵却变热了,被风刺的酥酥麻麻。
陈宏霓“哥!”
他记得,握着他手的人手比他还凉。
仇劲“别担心,哥叫人了。”
周潇彤“仇劲!”
斜前方窜出一辆脚蹬三轮。
周潇彤“上车,快点的!”
仇劲“周潇彤,我来骑,路上滑,危险!”
周潇彤“别磨叽,要死人了,不你说的吗,快上车!”
仇劲“潘柯荣呢,他劲大!”
周潇彤“打电话了...不在服务区。”
仇劲“他奶奶的,关键时刻掉链子,坐稳了!”
陈宏霓“120多久才到?”
仇劲“估计还得有半个小时。”
他当时看见了希望,那么暖的,一点一点的燃起来了,但那一点点火星渺小的可怜,在看到那人已经将他母亲埋进土坑里时只一刹就被扑灭,多残酷,这样快就熄灭了。
禽兽,禽兽不如!
如果,如果他早点回来呢?可惜没有如果,这如果他也做不到,就算脚踏板蹬得吱吱作响着了火,他也赶不回来,他妈妈听不到他心中的我爱你,他从来没有口头表达过对妈妈的爱,但保不齐,对方并不在意。上个星期他跟妈争吵过,是否伤了妈的心?他知道他做不到的,没人伤的了她!对此他不后悔,他的继父确实不是什么好人,甚至连个人都算不上!但是,他在想什么呢,他爱她的妈妈?明明...
虚伪,真令人作呕!
他恨,恨自己。
陈宏霓“如果可以,我想躺进这坑里,不去想不去做,变成一摊烂泥,和这土地融为一体。”
又哭又笑的真难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