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没睡呢?”
门被轻轻推开,是向未期回来了。
我眯着眼看向她,“是啊,等你回来嘛。”
她褪去身上的外套,坐在床边。我靠着她躺下,抱着她的腰,坠入梦乡。
她身上有股淡淡的雪松气息,是我前不久送她的香水。
她有许多的香水,每一款都是我精心挑选送给她的。
她的气息总能让我心安,只有她在,我才能入睡。
她总是回来的很晚,回来后便坐在床边,轻轻拍着我的背,讲着她的趣事儿哄我入睡。
她会在我睡着的时候安静的洗漱。
她的动作很轻很轻,怕吵醒我,我的睡眠很浅。然后又慢慢的上床,悄悄的把我拥入怀中,我们彼此依偎,相拥而眠。
每天清晨我会从她怀中醒来,仔细的观察她的样子。从发丝到眉毛、眼睛、鼻子再到嘴巴一样不落。然后将头埋进她的怀里,贪婪的吸着她身上的味道。
她昨晚用的玫瑰味沐浴露,淡淡的雪松气味与玫瑰混合交织在一起,意外的好闻。
许久,我不舍的退出她的怀抱,与令人沉醉的气味告别。
该去准备早餐了。
她是一名律师。具体每天在忙些什么我不太清楚,她的工作保密性要求严格。她每天都会加班到很晚,我就等着她回来。没有她我就睡不着,也许是我太娇气了吧。
我并不会做饭,也许艺术家的手和脑子并不适合这项活动。但好在,家里有她准备的面包。
面包放进面包机烘烤,咖啡豆填满咖啡机。在咖啡机研磨的声响下,她也起床了。
她从背后拥抱我,吻了我的发顶。
这是我们惯有的早晨的问安。不需要多余的话语,一个拥抱,一个吻便让我心满意足。
她坐在餐桌前,修长的手握着白色陶瓷杯,额前的碎发在洗漱时被浸湿,淡棕色的眸子镶嵌在眼尾上挑的眼眶里,鼻梁挺拔,皮肤白皙,颇有股混血的美感。
那是我的爱人,我不禁得意。
“在笑什么?”
她总能轻而易举的察觉我的情绪。
“在笑你啊。”
我弯着眼,笑眼里满是她。
“笑我什么?”
“笑你长得那么好看,却栽到我手里了。”
“你啊。”
她话语含笑,她对我总是很宠溺。
吃完早餐,我们便各自开始工作。这也是我们的习惯。她在书房里完成她的工作,而我在画室里为她作画。
我喜欢画她的感觉,她是我的缪斯。哪有艺术家不爱自己的缪斯呢?
我是自由画手,除了接的稿件,余下的时间就是为她作画。我的画室里,都是她的样子。在法庭上自信高傲的样子,在工作室里皱眉的样子,在我身边舒颜的样子……
那么多个她,那么多不一样的她。
“夏寒息,我要出门了。”
她总是会在出门前告诉我,她也喜欢叫我的名字。我曾经问她为什么,她也只是摇摇头说是秘密。
放下手中的画笔,跑过去,与她拥抱,献上一个吻,“我又在画你。”
我喜欢与她拥抱,这样她的气息便无处可逃,只能涌入我的体内。
“我要珍藏起来。”
“好。”
我推开隐形门,后面的那个空间,是她珍藏艺术品的地方。她把我的每一个作品都放进这个房间,我都快数不清了。
画、泥膏雕塑,还有我不会的装置艺术,她都保存的很好。
她说,我的每一个作品都是爱她模样。
是的,我的作品的中心思想都是她。
该出门采购点工具了。裹上围巾,戴上口罩,将自己捂的严严实实。冬天太冷了,风滑过的皮肤都开始刺疼。
“小夏来了,要点什么自己看哈。”
我经常在这家买颜料,一个月回来上三四回,渐渐的就与老板娘混熟了。
“诶?小向没跟你一起来啊?”
手里利落的拿下颜料,心思却在于老板娘的交谈。
“她有工作,去事务所了。”
我喜欢与老板娘交谈,她是个很开放的人。我与向未期的事她很清楚,还总是会调侃我们。
“哎呦,小向是大忙人呐!那也得多陪陪你啊!”
尽管无数次成为话题中心,但在长辈面前,我依旧会不好意思。
与老板娘告别,又一次心满意足的回到家。
那满满的颜料盒让我心情愉悦。
【我的小艺术家 : 未期,我刚刚去买颜料了。老板娘问起你了。】
【向大律师 : 问我什么了?】
【我的小艺术家 : 问你为什么没跟我一起去。】
【向大律师 : 你怎么说?】
【我的小艺术家 : 实话实说啊。】
【我的小艺术家 : 你什么时候回来,我好想你。】
自从跟向未期同居之后,就好像患上了一种怪病。愈发依赖她了,半天不见就想去找她。
【向大律师 : 在路上了。】
我心满意足的拿起画笔,将脑海里那个温柔的向未期留在纸上。
我与向未期是有本本的!
我们在一起了许多年,前年,我们国外领证。那是一个不允许离婚的国家,也是支持同性恋的国家。
算算日子,一个星期后就是我们的结婚纪念日了。她说,她要给我一个惊喜。
我们跌跌撞撞在一起了十年,我们始终如初恋般,无时无刻不在给对方准备着小惊喜。
这一个星期里,她总是神神秘秘的。她会像之前那样给我早晨的问安,会抱着我入睡。可她的电话却比之前翻倍的多。
我问过她怎么了,但她不告诉我。
我隐隐约约觉得有事,但她只说是为我准备的惊喜。
纪念日那天,她带我去了海边,蒙上我的眼睛,将一个盒子放在我的手上。盒子有点沉,没等我揣摩盒子里是什么,她就环着我的肩,小心翼翼的带我去了另一个地方。
她摘下我的眼罩,眼前是巨大的落地镜。
我疑惑的看着她,她让我打开手里的盒子。
举了半天的盒子手早就酸了,我迫不及待的打开它,
是婚服!
是我喜欢的设计师的最新设计!是我心心念念好久的汉式婚服!
“今年是结婚第三年,我们连个像样的婚礼都没有。”
“我想给你的,是你想要的。”
那一天,我穿着婚服,牵着她的手,在无人的海岸上读着誓言。
我们相爱多年,我们一直在热恋。
我们本该如此热恋下去,可上天似乎总要让我痛不欲生。
我像以往一样,依偎在被子里玩着手机等她回来。
三点,四点,五点……
一直等到天亮,我都没能等到她。
也许是时间太紧迫了,需要她通宵收集资料呢?
我这样安慰着自己,可心脏跳动的愈发剧烈。
她从来没有彻夜不归。
她连消息也没有发给我。
头脑昏沉,抵抗不了眩晕的催眠,我陷入了梦境。
我看着她一步步离我远去,无论我怎么叫喊她都不曾回头。我跑向她,可我们之间的距离却怎么也没有缩小。她明明在走,我明明已经很努力的在跑了,怎么就是追不上呢?
梦境让我感到恐惧,她远离我的场景那么的真实,让我陷入疯狂
“是夏寒息女士吗?”
我好不容易等来的电话,却是陌生的声音。
“我是。”
嘴巴里干得厉害,声音沙哑,疲惫感无声息的显露。
“我是人民医院的医生。是这样的,昨天晚上向未期女士被同事送了过来。她浑身是血,我们连夜抢救,但刀口太深也是要害。我们很抱歉,没能抢救过来。”
梦里的疼痛感和无助感再次袭来,抢占着房间内的每一处空隙。
怎么会?
“夏女士?”
声音变得虚无缥缈,我的爱人怎么就……
“嗯,我在。”
“节哀。麻烦您来一趟医院,走一下后面的手续。我们查询向女士档案的时候,您是她现在法律上唯一的亲人了。”
“她为什么会中刀?”
“根据她的同事描述,是她们在工作时,有人持刀入室。本来是针对向女士的同事,但向女士替她挡了下来,不慎戳进要害。”
不慎戳进要害……
说得可真轻巧啊。许是医生看惯了生死吧。
“好,我现在过去。”
出门前我喷上了她的香水,雪松气息环绕着我,就像她在我身边。
在往后的几天,我处理了她的后事。我把她的骨灰扬进了大海里,我们举办婚礼的海。为她找了离海最近的墓园,把她的墓碑立在海边。
她会喜欢吧。
每个夜晚,我还是像从前那般等着她回来。可是迷迷糊糊的,我才意识到,她不会回来了。
每晚都是昏睡。
在梦境里,我又看见了她的笑颜,又看见她自信高傲的样子。
我在梦里再一次拥抱了她。
我不愿意醒来了,这样她就不见了。
我躺在她的收藏室里,感受着她淡薄的气息。
酸楚感漫延至全身,眼里的泪水不受控制的划过脸颊,疼痛在身体里炸裂,顺着血液流传进大脑,脑海里的蜂鸣与嘈杂交织着我的思绪。
像梦。
每天被痛苦折磨,离开她的日子惨淡无光。
在她去世一年后,在我们结婚纪念日那天,我死了。
我选择了安乐死。
我请求医生将我的骨灰撒进海里,将我的墓碑与她合刻。
向未期,现在我只有睡着才能见到你了。
所以我长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