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台抿了抿嘴,显然心中有些不情愿。
“我答应你最迟年关前动手,让你亲自来,怎么样?”
“真的?”明台眼睛一亮,看向柏宁。
柏宁一挑眉:“当然。不过,在我没说动手前,你给我老实点,不然我军法处置你。”
“是!科长!”明台立刻表决心道。
这小子,有事科长,没事儿师兄!
“据我的情报,汪芙蕖的侄女汪曼春,那个76号的女特务是你大哥的……前女友?”
明台闻言尴尬的点点头:“是。如果不是当初汪家的事,汪曼春的确可能就是我大嫂了。不过现在……怎么,你要对汪曼春动手?”
“不,她手上可是沾满了抗日之士的血,一颗子弹就了结她,太便宜了。”柏宁狡诈一笑,“我只是想要用她下个棋,顺便……试探一个人。”
柏宁调查了明楼后,虽然肯定自己从来就不曾见过这个人,但事后再次回想起与明楼交谈的场景时,又感觉此人身上的气息也似曾相识。
这个时间就很近了,一定是柏宁来上后见过的人,他再三思考认为这种气场只可能是一个人——毒蛇。
所以他要用汪曼春,试探明楼和毒蛇的关系。
“那,需要我们做什么?”明台想了想,直言道。
柏宁又从怀里拿出一份报纸,陈年旧报,他指了指报纸上一个版面:“先查查这件事吧。”
“这是……汪氏董事长夫妇车祸罹难。”明台有些不解,“查汪曼春父母车祸的事?”
柏宁表情莫测道:“汪曼春的父母车祸去世后,汪芙蕖就直接接管了他兄长名下的所有财产和公司,并且顺带抚养汪曼春长大,可是……你不觉得那场车祸有点奇怪吗?报纸上报道的,汪氏夫妇的车因为漏油而爆炸,车毁人亡。”
“是啊,这……有什么问题?”
“汽油如果只是单纯的漏出来,是不会爆炸的。”柏宁幽幽道。
明台听了,瞬时背后起了一层凉意:“那他们的车爆炸是……有人设计的?汪芙蕖觊觎他兄长的财产,故意设局!他连他亲兄弟都害!”
“你说,如果汪曼春知道她一直认贼作父,她亲爱的叔父就是杀她父母的仇人,会怎么样?那汪芙蕖的死将很难再引起汪曼春的反扑,或许还会给76号内部制造一些麻烦呢!”
明台看着柏宁,镜片后的眼睛里尽是算计之色,他不得不说这位师兄很会杀人诛心,幸好这样的人不是敌人。
“这件事,你调查之前上报总部由他们转告毒蛇一声。”
“这种小事,我们行动科的事情还要转报毒蛇吗?”
柏宁淡淡道:“你忘了,五毒行动可不只有你一个人授奖。上海站的宁站长转调北平,毒蛇以职务少将的军衔任上海站副站长,行动科的行动当然要上报副站长。而且一并把后续准备刺杀汪芙蕖的事也说了吧。电报上,就说直接转重庆总局。”
说起立功授奖的事,明台心里就为柏宁不平,明明他师兄才是行动计划的负责人,怎么最后只得了个三等云麾勋章和奖金!
“我说师兄,那个毒蛇有什么来头啊?他凭什么面都没露过就直接升了副站长?那到时候再有什么功,他不就直接站长了?”明台撇撇嘴说。
“你这小子,可别完成了几次任务就尾巴翘起来了。毒蛇的名号和老师的毒蜂不相上下,他们在杀日谍的时候,你我还学校上学呢。”
柏宁知道明台虽然聪明,可这官场上的弯弯绕绕可不是他一个刚从特训班出来的毛头小子能搞明白的,就是柏宁自己要学的还多着呢!
“毒蛇的上校军衔可全是实打实的军功,不带一点水分。而且,这次五毒行动,你以为如果没有毒蛇搜集到的准确情报,咱们连炸哪辆火车、什么时候炸都不知道。忘了老师说的话了?每次成功行动的背后,都有无数人的努力。”
“哦……”明台忽然感觉,柏宁此时的神情和平时教育他的大哥竟然很像,他立刻打了个冷颤。
“你很冷?”
明台摇头:“额,不。我只是刚刚觉得,师兄你说教的时候好像我大哥啊!”
“那说明,我和你大哥为你好的心思是一样的。”柏宁失笑一声,想起明楼那副样子,的确会是小少爷害怕的类型。
转眼时间已到了12月初,「樱花号」被炸的余温还剩了个尾巴,上海市各方都在这半个月中逐渐消停下来。但是谁都知道这只不过是短暂的休战。
“号外!号外!”卖报的小童清脆的声音走街串巷,“小孩儿!来一份!”走在路上的行人叫住报童买了份报纸。
小童接过了钱,为自己今天赚到的第一份钱而高兴着跳走了,而路人展开报纸想看看今日有什么新鲜事。
“有夫妇二人发生车祸导致汽油漏油,索性并未发生爆炸……市民当谨慎开车……”
路人看着报纸上占了不小篇幅的一则新闻,“真够倒霉的,还是看看别的吧。”
中午,汪曼春受到明楼的邀请去一家西餐厅吃午饭,饭后还余些时间,两人便难得的手挽手在大街上悠闲的散步。
街面上行人熙攘,街边除了店铺还有茶摊、咖啡厅、裁缝铺、洋装店,中西结合的商业风格是魔都上海是这个时代最独特的产物。
汪曼春走在街上,忽的想起少年时代,她也和明楼一起手牵手吃过小吃、看看小摊上琳琅满目的新奇玩意儿。
“师哥,前面有家馄饨摊儿,咱们过去吧!”汪曼春挽着明楼的手臂娇憨道。
“你不是刚吃过?是没吃饱吗?”明楼笑道。
汪曼春说:“哎呀,那些西餐厅什么的我也不太感兴趣,我还是喜欢咱们两个像以前一样,到这街上那些小馄饨、阳春面的摊子上吃一碗热乎的嘛!”
“像以前一样啊呐!”明楼轻轻叹谓一句,可惜他们已经回不到以前了,“好,听你的。”
馄饨摊的老板看到明楼和汪曼chūn坐下,笑着过去招呼。老板见明楼穿了一身西装,又瞧了汪曼春一眼,只当是哪家的公子哥想讨女孩子欢心,才过来吃馄饨。
好在今天汪曼春没穿那身儿76号的海军军服。不然馄饨摊的老板怕是非得吓得不敢继续做生意了。
“老板,来一碗小馄饨!”汪曼春说着,转头问明楼,“师哥,你要不要来一碗?”
明楼犹豫了一下,然后点点头:“那我也来一碗吧,陪你一起。”
“好,那老板来两碗!一碗不要香菜!”汪曼春自然高兴,扭头又对老板喊了一声。
“好嘞!”
汪曼春嘴角带笑的回过头,看到明楼温和的看着她:“你……还记得我不喜欢吃香菜。”
“当然,师哥的事,我都记得。”
明楼的心倏然一涩,但也仅仅只是一瞬,很快又恢复了平静的不能再平静。
他们之间已是背道而驰,没有可能,也绝不可能……
馄饨很快就端上了桌儿,明楼无言的吃着混沌,汪曼春一边吃一边时不常看一眼明楼,满心甜蜜仿佛回到了以前。
“诶,你看今天的报纸了吗?昨天有对夫妻俩开车撞了,车都撞坏了,还漏了油,结果竟然俩人都没什么事,真是够险的。”
隔壁桌上一个男子和同伴闲聊的声音传过来,“不是说,车漏油会爆炸吗?”
汪曼春吃着馄饨,并不是很在意这些市井小新闻。
“你没看人家报纸上说了,车子漏油不会爆炸嘛!除非有人拿什么带火儿的东西,给点了。”
“诶?要这么说,以前报纸上看的汽车爆炸的事儿那又是怎么回事?难不成都是假的?”
“也不能这么说……这报纸上说了,这是有什么条件的,哎呀跟你说也说不明白,反正当个乐呵听得了。”
隔壁桌的客人又叽叽喳喳聊了几句别的,但是汪曼春却没再听进去。
“曼春?曼春?”
汪曼春一抬头就对上明楼很是担心的眼神:“怎,怎么了师哥?”
“应该是我问你怎么了?怎么还发起呆了?快吃吧,一会儿凉了。时间差不多了,咱们也该回去了。”明楼说。
汪曼春心不在焉的点点头,擦了擦嘴站起来:“我好了,咱们走吧,师哥。”
明楼没说什么,只是离开前疑虑的看了一眼隔壁桌的几个客人。
等到汪曼春和明楼都离开后,那两个客人对视一眼,几口吃了碗里的混沌,留下钱匆匆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