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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心所说的很远的地方也不过是城外不远处的一个小山,山上有一座破旧的寺庙。
这上面的字迹已经模糊不清了,庙里的佛陀像也掉了胳膊,可是这胳膊的踪影却不见了,庙里也没有什么大的无用的杂物,像是专门被人清扫过一样。
无心坐在庙顶,白袍纷飞,望着远处的于阗国默默发呆,他身旁是同样坐着的迟楼弃。
“你之前来时清理过了?”无心散落的眸光重聚,定定的看着身旁同样身着白袍的迟楼弃,不同的是迟楼弃穿的更像素色道袍。
迟楼弃沉默的点头,看起来心情也不太好,像是想起了什么人。
无心看着那不远方的小座城池,“你说这么贫穷破败的地方,老和尚他怎么就想回来呢?”
“大概是落叶归根吧,”迟楼弃不像在说话,更像在叹息,其实他也不明白,他有家,但他没有归属的地方。
“落叶归根,”无心笑得有些少见的惨然,“那我呢? 如果三日之后我死了,我会在哪里? 是我诞生的天外天,还是我成长的寒水寺,又或者是就地埋了,再差一点,就是曝尸荒野。”
迟楼弃却是轻轻摇头,坚定的看着他,“你不会死的,我算过了。”
“那还不错,”无心嘴上这么说,面上却没有笑,“那之后,你算过我会去哪里吗?”
迟楼弃沉默片刻,没有回答他的问题,而是提出问题,“你想去哪里呢? 是你诞生的家,还是你成长的家。”
“其实无论去哪里,都是回家,只是看你想去哪一个家。”
无心却叹息了一口气,“真的是由我选择吗?雪月城,九龙寺,无双城,天启城,还有天外天,我的归属是他们相斗的结果,我哪里有选择的余地。”
他这话说的讽刺,这也是他身处的现实,他从来都是没有选择的权利的,无论是十二年前来这里当质子,还是十二年后自己的归属。
他嗤笑一声,“不过是天外天的质子,他们就这么害怕我卷土重来?”
“他哪里是怕你卷土重来,他们是气不过你的父亲,用你来发泄自己无处可去的脾气,更是看中了你身上的利益。”
“所以江湖中这么多人,那么多门派才来抢你,而你不能还手,至少不可以打死他们,不可以重伤他们。”
“因为这是他们想要的——把受害者委屈过后的反抗丑化为残忍的施暴行为,为受害者塑造一个施暴者的形象,让所有人相信你是一个魔头,然后都可以理直气壮的抢走你,监禁你,利用你,甚至杀死你。”
迟楼弃的眼神透着一种对凡尘俗世的无感,一种空旷无声的孤寂,穿透力也太强,总是一眼就能看到人性的罪恶与丑陋。
大概是因为他生来就应如此吧,像永远凄寒流淌的泉水,像神仙洞察一切的俯览,像是一座望向人性的深渊。就是不像一个活物。
他是一位敏锐的人性观察师,这样的人最终大多都会抛弃人性,选择成为眼中的罪恶。
但他不同,他越是看透太多人间失格,越是渴望构建纯净的乌托邦,就有越高的精神追求,越是对人性阴暗面有更深刻的认识,反而越能发现人性的弧光。
也正是因为见过了足够多的丑恶嘴脸,才会更加珍惜别人来之不易的真诚与坦率,才更会去保护弱小生出怜悯之心。
迟楼弃看了看地上正等着吃东西的雷无桀,嘴角弯出一个淡淡的弧度。
“无心,不要顾虑那么多,你只需要看清自己的心,做出自己认为正确的选择,就够了。”
根据沉默守恒定律,此刻的无心沉默的点了点头,他一直明白自己的心。
迟楼弃见他这副样子,揽过他的头,轻轻地放在自己肩上,无心也没有反抗,反而顺从的将自己的头埋在他的脖颈里,半点不像强者。
“迟楼弃,我只是想回家……”无心声音有些哽咽,他此刻只是一个有些委屈的孩子,他已经故作云淡风轻很久了,眼角的一滴热泪划迟楼弃的脖颈与衣衿。
迟楼弃听不清无心说了一些什么,只能感受到无心此刻的难受,轻轻的拍着他的肩。
不久后,看着已经恢复平静的无心夹起一片菜在锅里涮了涮,放入口中,他在心中叹了一口气,你想回哪里呢? 是不是我算到的地方?
“你这是什么吃法? 我怎么从来没见过,这样就能吃了? 熟没? ”雷无桀疑惑的看着无心。
无心没有回答他,只是笑着点头,“不错。”
萧瑟也从锅里夹出一片菜,迟疑着说,“这个是蘑菇吧,”片刻后放入口中,眉眼一震。
“怎样?这个做法还不错吧。”
萧瑟没有说话,却无比赞同点头,只赞同之意从他的眉眼就可以看出来。
雷无桀半信半疑的吃了一口,瞪圆了眼,“哇噻,真的好吃哎 ! ”随后捞了一碗,暴风般快速送入口中,“可惜都是素的,要是加点肉就更完美了。
“和尚,没想到你还有这个手艺啊 ! ”雷无桀十分惊疑。
迟楼弃却是语出惊人,“可不是,上得厅堂,下得厨房,当真是……宜室宜家。”
“怎么,施主这是看上小僧了?”无心瞧着他勾唇一笑,凑近几分,那丝丝缕缕的气息缠上来,暧昧至极。
迟楼弃这时被噎了一口,咳嗽半天,“你一个和尚,我半个道士,还是不要背叛师门了,否则我不被师父打死,也愧对忘忧大师。”
不过他突然就想玩儿一下,话锋一转,“莫不是,你这和尚对我这半个道士动了凡心?”
“你这脸皮该削削了,闭上嘴,去吃你的菜吧。”萧瑟隐约觉得有些不适,酸酸的,可又不知是为什么,给迟楼弃夹了一口菜。
迟楼弃扫了他一眼,“虽然不知道闭上嘴怎么去吃我的菜,不过好吧。”他不再说话,默默吃菜,顺便思考无心到底想去哪。
无心的笑容淡了几分,望了一眼沉思着默默吃菜的迟楼弃,“这是老和尚教的。”
“忘忧大师 !?”雷无桀更加震惊,“他还研究这个?”
“应该是他云游的时候,不知从哪里学来的吧。”无心神色隐约透出怀念之情,不过被他藏得很好,听起来语气也淡然。
萧瑟吃了一口土豆,“据说忘忧大师的故乡,就是这于阗国。”
“没错,”无心缓缓点头,看向不远处哦,一个破败的寺庙,“准确来说这间寺庙就是他出生的地方。”
他放下筷子,站起来,背对着他们,“老和尚从小就精通佛理,六岁时就可和大梵音寺的摩珂尊者论道,为了求道,他离开了于阗国四处云游,四十岁时到寒水寺做了住持,那时,他已经被称作天下禅道第一大家了。”
无心双拳紧握,“二十年之后,他收养了我,”他转过身来,“萧兄弟见多识广,想必早就知道我是谁了吧。”
“若我没有猜错,你姓叶。”萧瑟说得坚定。
“是的,你没猜错,我的确姓叶,我叫叶安世,是叶鼎之的儿子。”
“叶鼎之?”雷无桀挠了半天头都想不起来,突然想到一个人,惊呼出声,“魔教宗主!”
无心点头承认,“没错,我爹就是魔教教主,天外天首座。”
“天外天就是魔教,对吧?”
迟楼弃这时回过神,他心中隐约有了答案,刚好听到雷无桀这小夯货白痴的发问。
“魔教是域外大大小小十几个门派的统称,天外天是其中最大的一支,被世人称作魔教教主的叶鼎之也就是天外天的首座。”
“东征失败之后,魔教与中原武林立下十二年锁山河之约,十二年内不踏足大玄疆土半步。这个约定中还包含着一个质子,他被一个神秘人收养,期限也是十二年。这位质子就是无心和尚,也就是天外天的少宗主叶安世。”
“那年我五岁,随父亲一起东征。后来父亲生死,我就被忘忧收养了。”
“白天那人,是碎空刀王人孙吧?”萧瑟问。
雷无桀刚刚接受了自己的朋友是魔教教主的儿子这一件事,又被那个醉酒和尚是王人孙给震惊的大呼一声。
“碎空刀王人孙是我父亲生前挚友,他是天山派的弟子,劝说父亲不要东征却没有成功。”
“最后本想一走了之,却被师门所迫参与了围剿魔教的一战。”
“那一战后他以师门情意已报为由,退出了天山派,不知所踪了。”萧瑟神经自然的补上了这之后半句。
雷无桀这时反应过来一件事,“你说你是五岁被留下来作为质子的,那现在……”
“如今十二年期限已到,按说我应该回到天外天了。”
“可是,放走你之后,谁知道魔教会不会再次卷土重来,所以有人想废去你的武功,有人想把你监禁起来,也有人想杀了你,最终由九龙斯大学出手,弄出了这个黄金棺材事件。”
迟楼弃疑惑的扫了一眼萧瑟,他不是专门补后半句的人吧,难道这也是一份皇子的义务?
“明天你会死。”萧瑟突然冒出来这么一句,“我若是你,现在就去找一匹快马,马不停蹄地往西边跑。”
无心摇了摇自己的头,望向此时正在思考皇子义务的迟楼弃,“那家伙给我算过了,他说我不会死。”
突然被点名的迟楼弃白了他一眼,“说的好像我算出你会死,你就会走一样,”他道出了真相,“如果你真的想走,白发仙来时,你肯定就急急忙忙的跟人家跑了,哪有今天的事。”
迟楼弃与无心对视一眼,见他没有抗拒,就继续说下去,“世人总说他是魔种,将会祸乱天下,成为一个和他父亲一样的魔头。”
“但我认为,他和他父亲都不是罪大恶极的魔头,虽然我只是一个小辈,可却真正听过那时候的故事,这叶鼎之是乱世枭雄……”
说到这儿他扫了一眼萧瑟,“当然,当朝皇帝也是很好的,”之后便继续说。
“无心现在没伤害过一个人,最多只是反抗,算不上魔头,他又从小受忘忧大师教诲,在寒水寺长大,对忘忧大师有情分,否则也不会冒着生命危险办这一场法事。”
“佛法慈悲,怜悯众生,战争中最受苦的无非就是百姓,成百姓苦,败百姓苦,他有悲悯之心,所以更不会卷土重来,发动战争。”
“那群人才是真正的心中有魔,唯利是图,只不过找了一副好托词罢了,心中如何想,谁人不知? ”
“那些真正忌惮的,我理解他们的想法,但我不认同,不过是一个归家的少年,心思纯净的很,真就那么怕?”
“至于他天生魔心,不能修佛,我却觉得不尽然,一念成佛,一念成魔,佛魔的差别在于经历与选择,在于那一念之间,不在于命运。”
“更何况,那群人算什么? 也敢妄断他人命运,鬼话连篇,如果非要说他生有魔心,我倒觉得他是天生佛子,这又如何算?”
无心整个人都愣住了,虽然他们曾经认识,可相处的时间加起来也不够一年,这是他第一次听他这样说,也是他第一次听别人这样说,他仔仔细细的看了那迟楼弃一遍,突然仰天长笑,一双眼熠熠生光,“我喜欢这个说法。这群家伙还不配妄断我的命运,能掌握我命运的只有我自己 ! 你算的卦也是不行! ”
无心似心有所感,脚尖轻点,飞身到那断壁残垣之上,高身长吟道。
“我欲乘风向北行,雪落轩辕大如席。
我欲借船向东游,绰约仙子迎风立。
我欲踏云千万里,庙堂龙吟奈我何。
昆仑之巅见日光,沧海绝境见青山。
长空万里雁归来,不见天下人不回!”
他的双眼第一次迸发出这么强烈,这么浓郁的欲望,“我不会死的,我还有很多地方去 ! 还有很多事情要干 ! ”
迟楼弃很难见到他这样,也立下承诺,“如果有机会,我就带你去那昆仑之巅见日光,沧海绝境见青山,好好赏赏那雪山美景。”
萧瑟却找到重点,再联想之前的沈静舟,他心念一动,“所以你是昆仑的人?”
“我都说了,我是半个道士,你见过昆仑的道士吗?”迟楼弃瞥他一眼,“真是个狐狸,我与沈叔叔认得是因为曾在昆仑住过,而且我还说带他去沧海绝境见青山,怎么不说我是沧海的人?”
迟楼弃眼睛微眯,“不过说起来,今天恐怕不只是为了吃一顿饭吧。”
“猜的不错,”无心笑着看向他,又望向萧瑟与雷无桀,“我打算各教他们两个人一门罗刹堂的秘术。”
迟楼弃十分赞同点头,“这主意不错,就他们俩的性格,一个是没情商,一个是好毒舌,跟我的逍遥不对付,免得哪天真的把它气着一道剑气劈死他们两个人,我还得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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