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人自桃花岛出发,行船到浙江海边上岸,骑马晓行夜宿,一路向北。
杨过从未骑过马,但这些日子在桃花岛内功略有根柢,习练数日后也控辔自如。
不一日,三人渡过黄河,来到陕西。
此时大金已为蒙古所灭,黄河以北,尽为蒙古人天下。
这一天,到了樊川,已是终南山的所在,沿途冈峦回绕,松柏森映,水田蔬圃连绵其间,宛然有江南景色。
杨过见景顿生思念之情,忍不住道:“郭伯伯,这地方倒有点像咱们桃花岛。”
郭靖听他说“咱们桃花岛”五字,有感道:“过儿,此去终南山不远,你在全真教下好好学艺。数年之后,我再来接你回桃花岛。”
杨过耷拉下头道:“那我岂不是又要孤身一人过好多年了。”
郭靖一向嘴笨,不知说些什么安慰话。郭芙见状道:“也不一定,或许过些日子我能来终南山看望看望你。”
杨过只觉柳暗花明又一村,正要再问,郭芙又扮了个鬼脸道:“只希望你到时不要学无长进,却给咱们桃花岛丢脸。”
杨过脸色又苦又甜,半晌只憋出一个“好”字,其实心里却暗暗下了决心要让郭芙等人刮目相看。
……
一行人沿着山路蜿蜒而上,待到日头高悬时,终于抵达了冈顶。一座古朴的庙宇映入眼帘,庙门上方横额题写着“普光寺”三个苍劲大字,显得庄严肃穆。
稍作整顿便踏入庙中,向僧人讨了些斋饭果腹。素菜清香扑鼻,虽简单却别有一番滋味。
三人坐在松树下的石凳上,手中捧着热气腾腾的面,吃得正酣。
忽然转头间,目光扫过松树后方,一块被长草半掩的石碑映入眼帘,“长春”二字隐隐约约从荒草间显露出来。
郭靖心中一动,走过去拂草看时,碑上刻的却是长春子丘处机的一首诗。
诗云:“天苍苍兮临下土,胡为不救万灵苦?万灵日夜相凌迟,饮气吞声死无语。仰天大叫天不应,一物细琐枉劳形。安得大千复混沌,免教造物生精灵。”
郭靖见了此诗,心生感慨,抚着石碑呆呆不语良久。
杨过问道:“郭伯伯,这碑上写着些什么?”
郭靖道:“那是你丘祖师做的诗。他老人家见世人多灾多难,感到十分难过。”
当下将诗中含义解释了一遍,又道:“丘真人武功固然卓绝,这一番爱护万民的心肠更是教人钦佩。你父亲是丘祖师当年得意的弟子。丘祖师瞧在你父面上,定会好好待你。你用心学艺,将来必有大成。”
郭芙仔细瞧了瞧这首诗,好似看见了诗中所写世人历经的种种灾祸,不由唏嘘,想来襄阳城破之后,此地百姓也是如此般生活在水深火热之中,更或者是有过之而无不及。
杨过不知是否领会诗中意,却在此时问出了心中的一大疑惑:“郭伯伯,你知道我爹爹是怎么死的吗?”
郭靖脸上忽而变色,想起嘉兴铁枪庙中之事,身子微颤,黯然不语。杨过又问:“是谁害死他的?”郭靖仍是不答。
杨过想起母亲,每当自己问起父亲的死因,总是神色特异,避不作答,忍不住大声道:“我爹爹是你跟郭伯母害死的,是不是?”
郭靖大怒,顺手在石碑上重重拍落,厉声道:“谁教你这般胡说?”
他此时功劲何等厉害,盛怒之下这么一击,只拍得石碑不住摇幌。杨过见他动怒,忙低头道:“侄儿知道错了,以后不敢胡说,郭伯伯你别生气。”
郭芙在一旁观而不语,知晓自己此时应是不知其中内情:“爹,动手做什么?有话好好说呀。”
“杨过你也是,怎么问出这种话来?”
郭靖对杨过本就爱怜,听他认错,气就消了,又听女儿说话,这才反应过来卸了力,正要安慰杨过几句,忽听身后有人“咦”的一声,语气似乎甚是惊诧。
回过头来,只见两个中年道士站在山门口,凝目注视,脸上大有愤色。
心中暗忖,自己方才在石碑上的那一击,定然已被他二人瞧在眼里了。
……
无良主人掉落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