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内。
郭靖双掌抵杨过后心，真气如洪流奔涌，至刚至阳之力硬生生将毒血逼向右臂。
杨过紧闭双眼压抑着痛苦，嘶吼着挣扎，郭芙紧紧按住他肩头：“杨过！给我撑住！”
“就是现在！”
一旁黄药师厉声道。
郭芙没有半分犹豫，剑锋切入骨肉刹那，杨过忽睁眼凝望她。
寒光闪过，剑势如电。
血溅三尺，断臂坠地。
郭芙这才惊觉自己剑尖犹在震颤，手已握不稳剑柄了。
无心多想，众人按照事先准备的，止血的止血，疗伤的疗伤，一时有些慌乱也在所难免。
或许是周遭的环境给予他足够的安全感，杨过不知何时再度阖上双眼，安心地陷入了昏沉之中。
而后众人皆离去，只余郭芙一人留守照看。
“宿命？”
“可笑！”
……
自那日断臂，杨过重又体会到了久违的关怀。然而，每一次关切的问候，都让他愈发觉得自己是个需要他人怜悯的残缺之人。
郭靖每日清晨送来活血药膳，黄蓉以“监督喝药”为由守在榻前。
直到郭芙生辰那夜，杨过的外伤早已痊愈，可他的目光却总笼罩着一层化不开的阴霾，再没有往日意气风发的模样。
“敬师姐——岁岁长安。”
他以竹筷击碗伴奏，一侧衣袖无风自动，残余内力震碎酒坛封泥。 众人喝彩声中，他咽下喉间腥甜。
郭芙遥遥举杯，一口饮尽。
……
宴席已散。
杨过又一次不告而别。
半截木剑被杨过钉在床头，剑尖穿透的信笺只四字——不要寻我。墨迹晕染如泪痕。
郭芙拾起时，瞥见背面极小一行诗：“桃花落尽子规啼，剑折袖空何处栖？”
“……”
因此，无人寻他。
其实在零零妖的帮助之下，她一直能看到他的所在，只是他不想被找到，她便不去。
而杨过茫茫然毫无去处，只好混迹于市井酒肆之间，听说书者讲襄阳郭靖一家的英雄事迹，衣袖灌满冷风。
某日醉后，以炭笔在酒馆墙上乱涂：“杨某此生有三恨——恨父非英豪，恨身如飘萍，恨…”
未写完便掷笔狂笑，惊走满堂客。
此后消息郭芙皆不甚清楚，只在闲时听零零妖提起几句。
说他为避暴雨躲入荒谷，却见巨雕与菩斯曲蛇缠斗。
说他艰难之中戳瞎蛇目，反被蛇尾扫断三根肋骨。
说他受巨雕衔来蛇胆之恩惠，渐次冲开因断臂滞涩的经脉。
说他随雕掘出独孤求败的玄铁重剑，左手却只能勉强提起。
说他每日于激流中挥剑千次，虎口裂了又愈。
说他在某日暴雨倾盆时逆瀑而上，重剑劈开水幕的刹那，忽悟“大巧不工”真意。
说他……
至于她，并不常常思念，只是偶尔也不自觉地摩挲着剑柄上的刻痕。
……
襄阳校场点兵时，八百里加急快马直闯辕门。传令兵高举镶金战报嘶吼：“岳将军破居庸关！燕云十六州尽复！”
三军欢呼声震落城头积雪，郭芙却握紧剑柄——她看见战报边角暗褐血渍。
这些年，他们并非只在被动地守，每一次机会来临都竭力抓住，转守为攻。燕云十六州的收复，绝非一句轻易的话语能够道尽其中艰辛。
这是一段她从未见过的、漫长而艰苦的过程，无数个日夜、无数鲜血与尸体堆积而成，这来之不易的胜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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