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爱上了国师的幺孙。
南卡沃瑟,初始听到这个名字时我以为他是诓我的,以我十几年城门不出的浅薄见识,实在不曾见过这样名姓的人。
那是一个很寻常的午后,阳光洒落街道,我漫无目的的走着,有种迷蒙的虚妄。我们就这样撞在南街的巷口。
直到痛觉透过手骨传回来,我才回过神儿来。对面的声音带着十足的歉意,“抱歉,是在下惊扰姑娘,看来姑娘手骨移位,实在罪过。先前随祖母学了些医,若姑娘放心,还请帮姑娘正骨,免受疼痛,唐突了。”声音未落,一双手出现在眼前,指骨分明,煞是好看。
咔嚓一声,一阵痛,却觉松快不少。
这才又抬头望去,面前男子年约二十,剑眉星目,鼻梁高挺,唇形极美,却薄。
我好像在哪里见过这双眼睛,带着温和宽松,盛满满天星辰,明亮澄澈,宛若世间最无暇的赤子之眼。
“有没有人说过你声音很好听。”话说出口我都愣了,我单知道他声音清爽,带着干净清冽,如山间泉,问出口却真的唐突。
“还真没有,第一次有人说我声音好听。不过祖父说过,声音好听的人大抵心肠也是好的,有着干净的灵魂。”男子笑了起来,笑声更加悦耳,胸腔震动融合了他的笑,愈发迷人,我想我完了。
“既然你撞了我,作为补偿,唱个曲不难吧。”我站起来拍拍衣服上的土,恶胆一生,得寸进尺。
对面愕然,“好,前些时候与友人同吟一曲,刚好给姑娘唱。”
难以形容,我头一次知道吟曲竟如此好听,以至于再看他时已然崇拜。
他说他叫南卡沃瑟,我登时不信。他说他祖父是当今国师,我怀疑地看着,国师?
实在不怪我孤陋寡闻,只是自小生在海滨小城,远在都城的事情我又何曾听说?
便是这样,日日熟识。
我看着夫子留下的策论题目发呆,他来了,“别愁了,指不定吃饱喝足就灵感乍泄呢?”我只好怀揣忧郁收起纸笔。
心中有事的人是不会快乐的,哪怕吃着美食。
“别不开心了,大不了我帮你写。”我登时抬眼望去,“真的?别诓我,我当真了。就这么定了,你真是大好人。”我扯着他的手,唯恐反悔,恭维谄媚尽数砸去,直到他说好。
一则策论,夫子当众夸我引经据典结构工整,我面红心虚的笑着,只道下次绝不要别人代劳,这滋味儿真真不好受。
转眼已是酷暑,我的小姐妹又恋上东家的小公子,天天扭着帕子和我说着那小公子何等风姿绰约,我只好笑,“喜欢就告诉他啊。莫要等你议亲了再留遗憾,年华似水,时间过的何其快,珍惜眼前吧。”
我忽然想起他来,初见时的悸动,相处时的愉悦,了解后的敬服。
他是国师的幺孙,天姿绝佳的继承人,小小年纪已然得到上位的赏识,前途光明。他的妻子,合该是世间最优秀的女子,陪他白头共赴丹青约。我们就像毫无可能的并行线,因着他的一点好玩心,来到这个小城,又恰好走过南街时撞到出神的我。但,也仅此而已了吧。
家中又生了事端,我大概快要离开这里了。
仔细想想,还是心有不甘,遂夜半敲门,递了书信。
“初见倾心,再见爱怜,虽知无望,然知争朝夕。”他答应了。
我想那是一段很快乐的日子,快乐到我以为也许我们可以一直这样快乐。直到京城来信。
他要走了,祖父逝世,唯一的继承人必须赴京城处理后事。也许,他再也不会回到这里了吧,也许,我们再也不复相见,就像两条短暂相交的直线,再无交集。
这日子可真难熬,最后一轮理论测试了,夜不能寐,他当如何了?为何书信尽无回音?
神思恍惚中,我看着相同的题目呆愣发呆,直到夫子摇头叹息,我才惊觉,错了,错的离谱。我大抵是无缘同徐姐姐一起走了。
日子再继续着,夏日独有的明媚,小姐妹不知何由我日日寡欢,只有变着法约我去塘边看荷花听风吟。
我遇到了一个人,浪荡不羁,气质带着些明显的恶意,他说,南卡沃瑟死了。
死了?竟是死了,只是为何?
我离开了,去到远方流浪,他说南边儿有他喜欢的姑娘,他说西边是祖父的家,他说热爱北边的淳朴民风,他说东方是神秘的缘起。
我看着孑然一身的自己,忽然觉得难过,分明,他送我泽噶,为什么拒绝呢?
看着他写的“已有丹青约 千秋指白头”,将他撕碎送给风,风去了南边,我该远航了。
南卡沃瑟,好奇怪的名字,可是好喜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