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2008.01.02.毕业的第三年。
首尔这座城市倒真是繁华的很,想起高中的时候母亲说的那些话,现在想想果然来对了地方。
“臭丫头,天天就知道在外头鬼混!你以为你能在这里打拼出个什么名堂来!还不如滚回家给我养老!”
父亲的电话从原来的一个月一通到现在变成了一天三通。我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知道三个月前弟弟抱着一堆脏衣服站在公寓门口耷拉着鼻涕眼泪让我真的很想哭。
“……姐姐,爸爸不要妈妈了。”
当时,他是这么说的。
首尔不适合太寒冷。一月的首尔已经是快要冻死人的节奏了,广场依旧热闹。街头艺人这个工作真是有些吃力,我是几个月前就退出来了。几天前美善姐告诉我,吴世勋的入队审核已经过了,今天已经在表演了。
好奇心胜过自己,我还是去了弘大。看到人满为患的街头,我却是一眼就瞄到具美善。一个一年四季从来不穿长裤和大衣的女人,现如今穿着一件白色长衫和一条黑色短裤站在对面朝我挥手。
“今天怎么样?”我问。
“你的小男友表现很棒,一来就帮我们拉了这么多观众。”
吴世勋是星星。是一颗会发光的星星,无论他走到哪里,身上的光芒怎么也掩饰不了。我喜欢他,不要命的那种。但是,我们是姐弟恋。
看着他朝我这边走来,我整个人都要疯了。因为他是笑着走过来的,我喜欢他笑。他笑起来很甜,那双眼睛真是好看啊。
“我好想你。”
每次见到他,我都会这么说。我也依赖他。
“天冷,以后少过来吹风。你身体不好。”“但是你在啊。”我说,“只要有你在的地方,都不冷了。”
不好意思,我这个人,有点厚脸皮。
〖第二章〗
认识吴世勋也有好几年了。
我是初春的时候来的这。初春早晨,隔壁大神来敲门。她说,今天桃花开了。
院子里充斥着狗叫,踱步穿过走廊,冰箱里早已是空空如也。
等我从便利店里回来的时候,那只白狗就蹲坐在那里,直勾勾的盯着我手里的香肠。
想吃吗。我笑了,撕开包装朝它挥手,它跑过来尾巴高兴地吃着。大婶也笑了。
它的主人呢。我问。
搬走了。不要它了。大婶说。
……原来你也是被抛弃的人呐。
这几日的烦闷随着这时候全部涌上来。母亲的离世,弟弟的求助,父亲的暴虐……
这真是一座地狱。有一座山,我快被压得喘不过气来。
我是在那个时候碰到的吴世勋。
第二天我和大婶给它找了个主人。就是吴世勋。
大婶问我为什么不要它,我没回答。我看着那来接狗的人,心里倒是有些波澜。
季宇刚走的那会儿,也是这天气。
那孩子跟季宇真像。
距离这事儿也过了很久,我也忘了是怎么找上的吴世勋。只知道,他和季宇很像。
姐,我很像他吗。
有一天,他突然问我。
心里没由来的一阵慌,我还是点了头。
别怕。以后不管是季宇还是吴世勋,我都是你的人。
他这样说。
我是权雅拉。我本想着以为能和吴世勋一辈子。
〖第三章〗
-再卑微的骨头里也有江河。我写,是因为我有话说。
每日清晨,总少不了那响彻院子的狗叫。外头照旧传来大婶的斥骂,我望着吴世勋熟睡的样子,轻手轻脚的起身出门去。
这日子过的真的很苦。我是一个逃兵,背上所有的负重来到这陌生的城市重新开始。季宇,母亲,弟弟……他们都是我过去的全部。
如今,我的全部是吴世勋。
日子很长,我们过得都不如意。
一开门,就听到大婶这么说。眼泪又不受控制的流了下来。我胡乱的擦着。
你是读过书的文人,跟我们这些人不一样。你有你的幸福,我们只是小老百姓,不识什么字,更别说一些道理了。
大婶说,但是啊,日子很长,我们还是要过。
后来,大婶走了。狗还在叫,眼泪还在流。
我细想着大婶的话。大婶就是大婶,经历过许多事,比我知道得多,为人处世也很稳重。
每天早晨八点后,我都会叫醒吴世勋。因为我心慌。一到这个时候,我就会想起季宇。
那也是冬日的八点。他前日还告诉我要跟我永远的,结果第二日便沉睡不醒。
他双手垂下的那一刻,是上午八点多。
每日看着吴世勋睁开那双好看的眼睛看着我,伸手把我揽入怀中的时候,我觉得很幸福。
至少我还有他。
日子好长,我怕我熬不住。我说。
别怕,我还在。他说。
日子真的很长,一辈子也难等,还不如放下那沉重的包袱,走另一条路。也忘了之前在哪看到过的,有一句诗词是这么写的,悲欢离合总无情。
我们出门的时候,大婶正在院子里逗狗。
那狗见着我们,大叫了一句然后摇着尾巴。吴世勋笑了,他很喜欢狗。这也是为什么那日我将那只白狗送给他的原因。
出门吗。大婶问。
对。今天要出门办点事,您就不要煮我们的饭了。我说,手紧紧地被吴世勋握住。
诶,好。大婶笑着回答,看着我们紧握的手,笑的更灿烂了。
起风了。我的手里还握着我的全部。
我的全部就是吴世勋。
To.Five
——我再也没有对你想起.
一月了。首尔奇迹般的没有下雪。
清晨车站,公交车从远处驶来。周围除了我只有一些上学的学生。他们真当是青春,脸上洋溢着笑容。
—你知道Fly什么时候回归吗?
—我知道我知道。下个月!
年轻真好。
因为清晨,车里人不多。我坐在靠窗的位置。身旁是几位老年人。
哎,今年首尔怎么了。都这个时候了还没下雪。有个人说。
—往年已经下的路都要埋没了。
怀里抱着给吴世勋的早餐,回神间车里突然一片嘈杂。
有对情侣坐在前头,那个女的拍着男生的肩膀大叫,哥哥你看!下雪了!
车子到了站,我现在站牌旁,那雪花飘落下来落在地面最后无影无踪。
果真下雪了。
心里突然一阵的慌乱。我抱紧怀里的早餐往医院跑去。
美善姐早就在那里了。我过去的时候她满脸的忧愁……我心里咯噔一下……真的完了……
出什么事了。我问,您怎么来了。
那日是一月的下旬。首尔下了今年的第一场雪。美善姐红着眼,当着我的面撕毁了那张白纸。
还会有更好的人的。她这么说。
大婶来收拾房子。这么多东西都要丢掉,可惜了啊。她说。
反正都是过去的东西了,留着也没用。麻烦你到时候找个好价钱卖了吧。我说。
她点点头。
吴世勋不喜欢白色,那些家具都被美善姐用淡蓝色的布遮了起来。
临走前大婶问我,什么时候回来。
应该不回来了吧。我说。
今天怎么没哭呢。她问。
我望着照片,又看了大婶一眼,我也不知道呢。应该是适应了吧。
大婶没说话,抚摸着我的头笑的沧桑。
吴世勋的房间还没上锁。那里的一切都没有变过,就像是季宇刚走的那会儿一样。
院子犬吠,白雪纷飞。
To.Six
诶,今年冬天你要怎么过。美善姐问我。
准备去欧洲一趟。我说。
去那里做什么。她说,你在欧洲有谁呢。谁照顾你。
我没回答。外头雪下了一天,大婶带着狗去散步。
那事之后我去了趟队内。我是第一次知道,他是这么的招人喜欢。
—这女娃娃看着就阴森森的。将来肯定不得了。
—你以后肯定是个灾星。害死你周围的所有人!
可能真的是命运吧。小时候身边的人说的话几乎都灵验了。
母亲,弟弟,季宇……还有,吴世勋。
飞机票订在下周。替吴世勋忙完了队内的所有事,大婶和我开始整理行李。
您跟我走吗。我问她。
风声很大。外头停了雪,狗待在屋子里没有喊叫。大婶看向外头的院子,沉思着。
不了。我要陪着他。她说。
那话一说,我的眼泪就下来了。
好……您陪着他也好。我说,这样他才不会孤单。
错过了一个人就算了,错了第二个人。可能你注定要单身呐。好友在电话那头感叹。
想当年我老公追我的时候,那真的是让人想哭也想笑。追了三年,闹了不少乌龙……
—诶,对了。学院里的梧桐树长得很高了,教授问我要不要叫上你们回去看看呢。想想,那棵树是你和季宇还有几个人一起种下的啊……
—啊!抱歉……
没事。我说,你继续吧……
诶,那棵树不是桉树么。怎么会是梧桐树呢……好友的老公突然插了一句。
—桉树?怎么可能……当年种的明明是梧桐树……
—当年树种下之后不是又取了个名字么。叫做棠按……
……突然的,四周安静了。杯子里的啤酒随着动作摇晃起来。就像是整个世界,随着地球在转动。
—雅拉,你上大学前的名字是叫棠按吧。
To.Seven
—青涩的少年流浪岁月,撑起了一片天.
“每当天空下起雨音乐响起时
我就会想起你
你离开的那个夜晚
也是这样的下着雨”
路边响着金贤植的那首《像雨一样像音乐一样》。
—唱的真不是时候啊。
一个女学生抱怨道,刚分手就听到这首歌真晦气。
—哎呀你就别瞎嚷嚷了。下了一天的雪身上寒气很重,回去洗个热水澡睡觉得了。
后来她们走远了。
我回了趟江南区的房子,俊宇还住在那里。
俊宇现在啊,过得可好了。美善姐说,之前给他介绍的那户人家可喜欢他了。懂事乖巧,学习还好。估计明年什么时候,可以进中东了。
那很好啊。我说,中东可是我们年轻时候的梦啊。
那可不。可惜是男校啊……
最近不知怎么的,老是能跟大家聊到过去的事情。
—你原名不是叫棠桉的吗……我记得你以前是在釜山的吧?
—你就是夏南风的女儿吧……那个好赌成瘾的,最后把自己老婆给害死了的夏南风……
想起之前好友问的那句话,心里就堵得慌。棠桉这个名字啊,也有好几年没用了。
死亡证明办了吗?大婶问我。
已经办好了。接下来的事,就麻烦您了。我说,把床头柜上的信封递过去。
大婶接过去没有说话就离开了。过了很久又进来说,先睡会儿吧。开饭了我叫你。
我应了一声。
最近发生的事情实在很多,好友突然说出来的名字……以及吴世勋。
—嘿,该醒了。不然就着凉了……
不知道睡了多久,身边传来一阵阵嘈杂的声音。
嘿,棠桉!
我大惊,弹坐起来。
眼前是一座墓碑。上头是一张泛黄的照片。
—吴世勋故2008年
打开手机,2011年……
棠桉快起来,我们要回去了。
—诶,棠桉……你怎么哭了……
我回头,美善姐一脸惊诧的看着我。
To.Eight
浮世万千,吾爱有三。
一为日,二为月,三为卿。
日为朝,月为暮。
卿为朝朝暮暮。
你听过再多的情话可能到最后也不及那人一声轻唤。
古人爱浪漫,浪漫在哪?他们一见钟情后就会说,“与子之手,执子偕老。”
他们在分手的时候会说,“一别两宽,各生欢喜。”
快递员把包裹放在门旁自己签收后就离开。与此同时,大门被打开。
那人把包裹拿进屋里立刻关上门。
上头写着,来自天堂的信。
-嘿,希望我们下次见面的时候是在漫天飞雪的冬天。那时候,你18岁,我20岁。
-嘿。下辈子该轮到我照顾你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