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门开门!奉命抓壮丁。”门外的兵丁粗暴的踹着门,做形式的破败木门发出不堪重负的吱吱声。
小院里,女人的眼眶被泪打湿,她害怕兵丁的粗暴,更害怕男人被抓走。“你快去,躲起来。”女人小声的对男人说到,又使劲的推搡着男人。
男人拉着女人往内屋走,院门被兵丁踹得像催命的亡魂音一般。内屋里有个小孩,是他们的孩子,他眼睛乌黑而明亮,头发还透出一些红色,看着有些特别。
女人以为男人要躲起来了,跟着他进了屋。哪知男人将她推进屋里,低声说:“昨天你不在家的时候,我遇到几个从北方南逃的人……他们都知道,朝廷不仅抓壮丁,连女人孩子都要上战场……”
女人不知道他要干什么,起身想拽住男人,哪知男人迅速关上木门,横上木插销,不管里面女人怎么推,木门都纹丝不动。
男人眼里都是不舍:“照顾好自己和锦鱼儿。”又用恳求的语气说道:“答应我,一会不管怎么样,都不能出声,也不能推门。”
院门外踹门的声音消失了,门口那个兵丁后退几步,一个猛撞冲在门上,院门上的木横销应声断开,而此时男人也站着了他面前,兵丁恶狠狠的盯着男人,说:“刚刚怎么一直不开门,是不是屋里还藏人了!”
男人镇定到,说:“屋里没人,家里就我。”
兵丁斜眼看到内屋上的插销,笑道:“有没有人,我自己会看。”
男人慌了,兵丁却不断往内屋门走去。屋里女人也流下泪来,捂住嘴巴。
此时,男人快步冲上前去,一把抓走兵丁腰间的那把刀。这个年代,武器装备可是要自带,而大部分被征来的壮丁什么都没有,只能是炮灰。
兵丁刀没了,这可是他在战场上唯一可以给他壮胆的东西了。见那男人提刀就往院外跑,急了,不在管那屋里是什么了,直接跑出去追男人了。
仪人是北方的游牧人,觊觎余国富饶的土地,现在已经将余国北边国土悉数占领了,在仪人刚南下时,余国皇帝派出了一些名义上的抵抗军,在仪人的骑兵攻势下,皇帝将都南迁继续享乐,又说着:“不能让祖宗的土地流落外人之手”的屁话,这一下,无数余国男儿又北返抗仪,死亡无数。
在夜里,女人用家里唯一的铁器——一把锄头,把木门砸开来,因为家里没有一扇窗户。砸门的声音吵醒了睡在草垛上的锦鱼儿,此时的他有七岁。“娘,爹去哪了?”
女人听到,又流下泪来,她转过身,把锦鱼儿抱在怀中,用颤抖又努力保持平静的声音说道:“爹去保护我们了,只不过,是换了一种方式,一种近在眼前,一种远在天边……”
她哄睡了锦鱼儿,自己却辗转难眠,她起身走出院外,晕暗的云还遮住了寄思的月。平时,男耕女织,他主外,她主内,外面他辛苦年年垦出来的田,以她的能力肯定是管不下来,饿着自己没关系,饿着孩子让她剜肉哺食她都心甘。
“明年来,再打算吧。”
正是秋末,女人用几天打了稻谷,粗捻了几下,还好收成足,女人心里有了些许慰藉。
平时家里有男人,这些稻谷还有些紧张,现在,女人只留下来年必须的口粮和种粮,剩下还有一半,她打算背去卖掉。
“可是来去两天多的路,小鱼儿怎么办。”女人自语道,回头看了看屋里。这个家现在就只有她和锦鱼儿,冷清。
“把小鱼儿带上吧,穷人家的孩子也该早当家了。”女人暗暗点头,暗道:“来年这么多土地我肯定也管不下来,这些垦出来的肥地,一年不管又成废地了,倒不如我趁这些余下的稻谷换些家禽来喂养,这些不费时间又不糟践粮食的牲畜,我又好管又可以给我一些回报。”女人点点头:“嗯,就这么办”
第二天,女人背着一大背篓的稻谷,牵着锦鱼儿往最近的集市赶,集市很远,路上锦鱼儿好几次想回家,因为粗制的草鞋走在硌脚的山路上,时间久了大人都受不了,但女人不准,她说:“不怕,磨出老茧来以后都不疼了。”
孩子是幼小的,他很快就相信自己可以快快长出老茧,然后就不怕走山路了。
路上不停的赶,饿了就粘几颗煮好的饭粒在口腔周围,过过嘴瘾;渴了倒是很好解决,她家到集市有一条较长的小溪,喝是可以喝,但是近些天来,这条小溪常常断流或是流一些乌黑的小流,听上游的人说,是仪人杀的余国人导致的,尸体让溪水断流,偶尔又流一些带着尸体碎块和凝结的黑色的血的乌黑小溪。
在女人和锦鱼儿披星戴月赶了一夜的路后,早早的来了集市,占了一个较好的摊位,静静等待黎明和赶集人的到来。
当天边射来一道红光时,直射的光让女人皱了一下眉头,她猛然睁眼,她和小鱼儿都睡着了,她一吓,赶忙看了一眼摊上的稻谷。
“呼,还在还在。”女人又抬头,疑惑起来,这个集市虽然不大,但平时这个时候来摆摊的人还是有些了,而这次,只有她。
正此时,一个老态龙钟的老人提着两只活鸡,来了这个冷清的集市。
老人的眼中也有一丝明显的诧异。然后看到了在一边看着他的女人,他那花白胡子包裹着的紫黑色的嘴唇微微张开了一下,想说什么又没说出来。最后他尴尬的笑了笑,去女人对面的摊前等着人来买他的鸡。
清晨,女人身后的锦鱼儿醒了过来,他那大大的眼睛第一眼就看到了对面的老人和他面前的两只鸡。老人才注意到女人身后那个可爱的孩子。
“哟,小孩长得真精灵啊,咯咯咯。”老人笑得很慈善,他面前的两只鸡也扑腾了两下翅膀,发出和老人笑声很像的“咯咯”声。
女人谨慎的用手把小鱼儿拉到背后,对面的老人见状,脸上的笑收起了一点,对女人说到:“姑娘,我早就听村里人说最近这个集市人很少,但是啊,我老了,更远一个集市我这把老骨头可能还没有走到就死路上了吧,所以啊,我才来这看看,万一有人呢?可是啊,就姑娘你。你看我们都等了半天了,这集市却一个人都没有,要不然,你用你的稻谷换我这两只蛋鸡,我啊,农活是真的干不了啦!老伴也走了,鸡下的那些个蛋根本不够我吃的,你把你那稻给我,我挨过这年头,也就是能活多久活多久啦!”
女人想想也是,她本来也想换些家禽,下点蛋什么的。
见女人还在犹豫,老人又添了一句:“放心吧姑娘,这两只蛋鸡还没下蛋呢,明年才下。”
女人终于点点头,用稻谷换了那两只鸡。
正午,“回家了,小鱼儿……”女人提着两只鸡,背篓里背着锦鱼儿,往家走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