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年前。
一个穿着白色衬衫,站得笔直的年轻人站在房间中间,三个着警服的中年人坐在桌子前,面对着年轻人。
“名字。”
“萧传旭。”
“年龄。”
“二十一。”
这是萧传旭到警局报道的第一天。
三年后。
同样的警局中,一间办公室内。
“萧传旭!”一位五十多岁模样的络腮胡大叔吼道,“你说说这是第几次了!”
面前那位叫做萧传旭的男人一脸不屑:“我人就这样。”
大叔更加愤怒了,一拍桌子大吼:“我告诉你,别以为你是老萧的儿子我就会特别关照你,犯了错我一样骂。”
萧传旭没有再顶嘴。
“仗着自己二三十岁年纪轻就肆无忌惮,你以为你是谁?”
萧传旭保持沉默。
“如果不是那个谁,我到今天都不知道你小子不守规矩!”
“那些都是马上要被逮捕的人……”
“屁话!我就没见过当警察的先把罪犯打一顿的!”
“可那是罪犯。”
“你是警察,秉公执法是你的职责!”大叔的眼睛都快瞪出来了,鼻孔里冒出怒气的余热。“你当年怎么给我保证的?”
萧传旭无话可说。
“你要是因为被人举报被处罚了的话,我可保不了你。你到时候自求多福!”
大叔休息片刻,回了回气息,理了理衣领,接着说:“我承认你办案效率高,但是这不代表你可以武力解决问题。”
萧传旭点点头。
“如果再有下次,就拿着你爸的警号卷铺盖走人!”大叔撂下了狠话,“听懂了吗!”
“嗯。”萧传旭松垮垮地站着,有气无力地回应道。
“你的力气呢?想被罚体能训练吗?”
“是!薛队!”萧传旭扳直身体敬了个礼。
“你办你的事去吧,顺便把门带上。”这个大叔的怒气已经减少了一半。
萧传旭从薛队的办公室退出来,关上门。
“薛东盛这老头子非抓着我不放……”萧传旭埋怨。
“哎,这小子……跟他爸一个样,不仅暴脾气,还总是吊儿郎当的。”大叔无奈叹息。
“薛队好!”旁边过来一个二十出头的年轻男人,向薛队敬了个礼。
“你是……那个谁来着?”大叔突然记不起来。
“叶彦哲,萧队的手下。”
“哦对,你看我这记性,再过几年该退休了,哈哈哈。”大叔摸着自己的啤酒肚大笑。
“您现在身子骨还这么硬朗,不失几十年前的英姿飒爽啊!”
大叔年轻的时候是很厉害的刑警。叶彦哲这么一夸,大叔想起了以前的英勇事迹,不好意思地笑了。
“刚刚我看见旭哥在这边,是怎么回事?”
“就是我向你打听过的事。”
“啊……”叶彦哲一脸愧疚。
其实也就是关于萧传旭滥用武力办案的事,叶彦哲在被大叔问及的时候全部说了出来,但没有想到萧传旭会因此挨骂。
关于滥用武力,叶彦哲平常跟着萧传旭办案的时候深有体会,萧传旭拷问嫌疑人时甚至也把叶彦哲吓得不敢大喘气。
说是经常跟着萧传旭办案,实际上叶彦哲刚当警察不过一个月,只是每次办案,萧传旭都会出现这种行为。
但是尽管这样,萧传旭的办案效率异常的高,很多别人棘手的案子到他那就莫名破得很快。
用一个词形容,那就是“迅猛”。
“行了,你忙吧。”
“是,薛队!”叶彦哲标准敬了个礼。
“不错,比萧传旭标准得多。”
叶彦哲这一个月来一直都充满活力与热情,大叔很看好他。
临近夜晚,城市中的河岸边时不时有些凉风,抚动着映着霓虹灯的湖面。萧传旭居在近岸的公寓里,第十一层,最高的一层。
虽然仅有二十四岁,但由于继承了已故父亲萧金松的遗产,也算是余生富足。父亲虽是刑警,但年轻时做过私家侦探,赚得盆满钵满。
萧传旭趴在客厅的落地窗上,享受着凉风,欣赏着夜景。左手拿着一罐啤酒,右手拿着父亲的照片。身旁,放着一份警局收录的关于父亲的资料档案。
萧传旭很少像这样特地拿出父亲的这些东西,只是因为薛队今天提到过,让他不禁回想起一些事。
从小时候起,萧传旭跟父亲在一起的时间并没有那么多。
母亲生下萧传旭的妹妹萧芒后就去世了,那年萧传旭只有四岁。
父亲离职将萧传旭和妹妹抚养到上小学后,便回归了岗位。
家里很多时候只有萧芒和萧传旭两个人,因为父亲忙于工作,很少回家,甚至电话都很少打。
这个家庭相比于其他家庭唯一幸运的就是两个孩子既懂事又聪明,还生着一幅无比精致的皮囊。
而妹妹萧芒是在读大学生,成绩优异。
父亲工作繁忙,一部分原因是刑警本身职业特殊,而最大的原因,也是萧传旭后来通过父亲的好友薛队才了解到的——
当时有一个连环杀人犯,作案多年任然逍遥法外,而刑警和侦探们连罪犯的身份乃至性别都没查清楚,甚至警局还会收到这位罪犯时不时的嘲讽和挑衅的信件。而每一位追查这些案子的警员,无一例外都殉职了。
就是这样一个法外狂徒,引起了萧传旭父亲的强烈兴趣。他自己做过私家侦探,学过犯罪心理学,也见识过很多作案手法,他坚信自己能够将罪犯绳之以法。
可最后,父亲却也惨死于自己面前。
当时十六岁的萧传旭坚信,这是那个十恶不赦的犯人对父亲的报复。因为父亲的追查给这位罪犯造成了不小的损失和打击,对于这一连串杀人案来说是史无前例的。
这件事一直到现在都是萧传旭解不开的心结。萧传旭抑制住自己的情绪,尽量不去回忆。
父亲还好,母亲却什么也没留下。回忆里母亲的脸庞早已模糊了,只是有些时候梦里会相见。梦里母亲同样是模糊的,因为梦里有永远擦不干的眼泪。
而对于父亲,萧传旭心中只剩下了崇敬二字。
因为在他眼里,萧金松只是一位刑警,而不算一位称职的父亲。即使是在离职义务抚养萧传旭兄妹的那段时间,他也是一有空就把心思倾注在案件中。
但萧传旭并不怨恨他。现在萧传旭只是将萧金松当做一位值得尊敬的榜样,而非父亲。
萧传旭的思绪随目光游荡着,去了很远很远的地方。毕竟自儿时起,他的愿望就是环游世界,尤其是充满浪漫气息的地方。
萧传旭就这样靠在窗台上发呆。
突然,包里的手机开始振动。这意味着有人来电话了。萧传旭有个习惯,就是从来不开手机铃声。
接起电话,那头是叶彦哲。
“旭哥,在干嘛呢?”叶彦哲以轻松的口吻问道。
叶彦哲似乎很喜欢粘着萧传旭,即使是在休假时也经常跟萧传旭一同外出,开车兜风或者是去喝两杯。萧传旭已经习惯了,虽然在他和叶彦哲搭档之前,他总是形单影只。
“家里,喝酒。”
“喝酒都不叫我吗?”
“嗯……”萧传旭似乎并不想回答,只是敷衍着。
“心情不好?”叶彦哲似乎看穿了萧传旭的心思。
“嗯。”
“天气这么热,出来兜风?我开车接你。”
“嗯。”
“好的,半个小时到你楼下。”
“嗯。”
萧传旭挂掉电话。即使兜风是他最喜欢的业余活动之一,他依然高兴不起来。
半个小时后,叶彦哲到了楼下。叶摇开车窗:
“旭哥,这里这里!”
“你还挺准时啊?刚好半个小时。”萧传旭打开车门坐了上去。
“那当然,我可是人体时钟。”叶彦哲一脸骄傲。“去哪?”
“你开车,你决定。”
“本来还想去附近那家新开的酒吧的,但你都已经喝过了。”
“天天都想着去那里啊……”
如果不是为了听驻唱歌手的歌,萧传旭绝不会天天甘愿被叶彦哲带着去酒吧。
“咱俩才差几岁啊,代沟这么大了吗?”叶彦哲一脚轰起油门。
“怎么说?”
“去酒吧谁喝酒听歌啊,不都是奔着美女去的吗?”叶彦哲一本正经。
“那是你罢了……”
“但是我又不同于一般人。”
叶彦哲拿出手机划拉了几下。“诺,联系人里面就只有你和我爸妈。”叶彦哲把手机伸到萧传旭面前,“不信你自己看。”
萧传旭拿过手机,翻了几下。“还真是的。”萧传旭把手机递过去,“所以你对那些美女就只是看看而已?”
“对,过一下眼就够了。”叶彦哲突然变得严肃起来,“我可不想多一些莫名其妙的人际关系。”
“咱俩好像都挺奇怪的对吧?一个去酒吧只为听歌,一个看美女不加联系方式。”
“嗯。”
“哎,白瞎我一张帅脸了。”叶彦哲叹息道。
“这话不假。”
两人沉默良久。
叶彦哲开着车在郊区的大路上疾驰着。
“旭哥,怎么样,凉快不?”
“别得意忘形了。”萧传旭严肃地提醒道。
“对了,问个事儿……”叶彦哲拉回话题。
“说。”
“你挨了薛队一顿骂?”
“哦,嗯。我还没找你算账呢,是你走漏风声的吧?”萧传旭语气恶狠狠的,但脸上却悠闲平和。
“啊……哈哈……”叶彦哲尴尬笑了笑,立马又扯开话题“薛队怎么这么在乎你?”
之所以薛东盛对萧传旭这么在乎,是因为薛和萧的父亲原来是很要好的朋友,并且在萧父死后一直照顾萧传旭和萧芒。
“他是我爸的老朋友……有时间再跟你讲吧。”萧传旭似乎不很想说。
“也行,要记得哦。”
“行了,换个地儿吧。”萧传旭放下座椅靠背,舒服地躺下。
“去哪?”
“酒吧,新开的那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