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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日天气颇具古韵，原以为只是阴沉，不承想晚上竟如注大雨，纷纷扬扬地落在医院石阶梯上，如细雨点撒，淅淅沥沥，似乎在诉说着什么。
医院里只有往上几层的灯火是熄灭的，光影下有人来来往往，雨点打在窗户上，像是泄愤般抽打着，宋桉妍侧脸望了过去。
宋桉妍“唉，这雨怎么说下就下呢。”
她的脸上挂着淡淡的愁绪，双手轻轻地放在膝盖上。值班室的门轻轻地被敲响，仿佛在提醒她。随着敲门声的传来，吱呀一声，门终于打开了。宋桉妍轻轻地转动摇椅，将身体倾向门口，似乎在等待着什么。
配角医生“阿妍，你还在这呢。”
宋桉妍“嗯，今天也不知道怎么了。雨下的太大，就抽空在这写写报告了。”
配角医生“是402那个病人？”
宋桉妍不可置否的微微颔首，那位病人令她头疼不已——肺心病。她从未遇到过如此棘手的问题，病情逐渐加重，仿佛将她推向了困境的深渊。
那位医生似乎是安慰的拍拍了宋桉妍的肩膀，然后提着摆在角落里的热水壶，边说边走出了值班室，而宋桉妍却一直盯着地板。
配角医生“你啊，也别太着急。这种病啊，只能慢慢来了。”
宋桉妍“这病，怎么等啊。”
前几周家人送来的时候，还是慢性肺心病，只有心脏三尖瓣区出现收缩期杂音和活动后的心悸。现在情况愈发严重，心肺功能开始出现衰竭，时常昏厥，发绀，脾气也越来越大了。
配角医生“宋医生，你来看一下吧，402的病人又砸水盆了。”
宋桉妍“稍等。”
宋桉妍把笔夹进记录薄里，因为有些急，笔尖把纸业划出一到裂缝，宋桉妍打开值班室的门，往走廊尽头的402病房走去。
配角402病人“你放开我!我要找我女儿!”
病人手在胡乱挥舞着，病人儿子请来的陪护被推倒在地板上，宋桉妍扶着陪护阿姨起来了，这并不是第一次病人情绪波动。
配角402病人“女儿!妍妍!”
病人看见宋桉妍扑了过来，牵着宋桉妍的手就坐到了病床前。他的心中，宋桉妍仿佛成了他已故女儿妍妍的影子，他的悲痛之情也因为这份情感的关联而更加深厚。
宋桉妍“您好好睡觉，妍妍给你讲故事，怎么样？”
配角402病人“好好好，我睡觉!”
病人缓缓地爬进了蓝白条纹的被窝里，宋桉妍轻轻地帮他将被子盖好，然后搬了个凳子坐到了他跟前，微微倾身，专注地看着他的面容。
宋桉妍声音慢慢的，慢慢的讲着她前几天听来的故事，病人就那样躺着，看着她。等确认病人已然睡着后，她轻手轻脚地走了出来。
配角医生“宋医生，你回家吧，时间不早了。”
宋桉妍闻言看了看墙上挂着的时钟，一分一秒的转动着，时针已经指向了凌晨十二点，宋桉妍点点头算是对护士的回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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罗渽民“来，上车。”
罗渽民打着黑色的大伞站在黑色的宾利旁，他打开车门用手护着让宋桉妍上了车。罗渽民甩了甩伞上的雨水，把伞放进了手套箱里。
宋桉妍“你一直在这等着？”
罗渽民从嗓子里轻轻发出一声嗯，然后身子向前凑近了宋桉妍的脸，手虚扶着她的腰肢，雨天她的衣服湿了不少，她身体轻轻颤了一下。
宋桉妍“别闹。”
宋桉妍的手轻轻地抵在罗渽民的胸肩前，她用一种温柔而有力的方式，将他往外推了一推。罗渽民看了看她，觉得有些好笑，便自讨没趣地别过脸，专心致志地开着车。
宋桉妍“我睡一会，到家叫我。”
宋桉妍把脑袋耷拉在车窗上，灯火一瞬间从眼前划过，然后慢慢被宁静的夜包围，困意袭来，宋桉妍安安稳稳的睡着了。
黑色的车穿梭在市中心的大街小巷里，最后停在了一栋别墅门前，他下车轻轻打开门然后用车接住了要摔下来的宋桉妍。
他用手戳了戳宋桉妍的脸蛋，感觉有湿腻腻的东西，然后拿纸仔仔细细把宋桉妍嘴角的口水擦了，才把手擦干净。
罗渽民“这么大了，怎么还像个小孩子一样。”
罗渽民“睡觉都能流口水。”
他解开西装上的扣子，露出里面的内搭白衬衫，上面唯一的装饰就是一朵缝上去的蒲公英，是当初宋桉妍亲手缝在他们俩的演讲服上的。
宋桉妍被他从后面背起，慢慢悠悠得走向家门口，黑色的西装裤被积水打湿，显得黏腻极了，他不舒服地抖了抖腿。
夜幕下的西湾区像是被切开了似的，一边灯火通明，繁华又现代，另一边的建筑低矮破败，黑暗中带着一丝诡异的气氛。
罗渽民“妍妍，我终于能给你最好的生活了。”
罗渽民轻轻敲了敲门，随着他的声音，厚重的门应声打开，门后是穿着精致的家庭制服，她面向地板，微微弯腰，向着罗渽民鞠了个躬。
女仆“先生好，需要我帮您把宋小姐带回寝间吗？”
罗渽民“不用，给我准备一套衣服，我过会要洗澡。”
罗渽民依旧背着她，走上了弯弯的旋转楼梯，然后把她放在自己的床上，盖好被子后就走了出去。
两个小时过去了，宋桉妍从沉睡的房间中睁开双眼，她轻轻地撑着床，慢慢地站起来，她眯眯眼睛，仿佛在回味着什么，然后她终于意识到自己身处何方。
她扒开房间的门，慢慢的走下去，往下望的时候已经看到了端坐在沙发上的罗渽民，他手上端着咖啡，面前摆着一台笔记本电脑。
宋桉妍“还不睡？”
罗渽民“你这么快就休息好了？”
宋桉妍“没有，不知道怎么莫名其妙就醒了。”
宋桉妍“我叫你送我回家，你带我来这里干什么”
宋桉妍好像是还没睡醒，以树懒的速度走到罗渽民的旁边，走近了宋桉妍没有穿鞋子，他瞪了一眼宋桉妍，然后把她的脚放在他的大腿上，试了试温度，便放进了自己衣服里捂着。那冰冷的触感让罗渽民忍不住打了个寒颤，然后他大声地笑着，将宋桉妍的脚包裹得更紧。
罗渽民“这，就是家啊。”
宋桉妍“这是你家，我只是个小医生嘛。”
这句话使得罗渽民的脸上瞬间消失了一丝原有的笑意，他的嘴角微微收拢，眼神更加明亮，仿佛在透视着周围的一切。而宋桉妍最喜欢的就是他的眼睛，然而此时那双眼中却并未流露出过多的笑意。
罗渽民“妍妍，我说过我去打拼都是为了你。”
罗渽民“以前我穷，让你跟着我过苦日子。”
罗渽民“现在，现在我有钱了，妍妍。”
罗渽民“我们不用待在农村，我们可以住市中心，我们不用吃白面馒头，我们...”
宋桉妍“我不想要这些。”
宋桉妍“我从来都没有说过要你变得很有钱。”
宋桉妍“我当医生的原因，你也知道。”
罗渽民“可他已经去世了!”
宋桉妍“对，就因为他去世了。所以，我要让更多人不受这份苦。”
罗渽民的眼神里有什么开始破碎，这次宋桉妍看懂了，但她什么都没办法说出口，罗渽民松开了抓住她的手，一言不发的坐在那儿。
罗渽民“妍妍，我最后问一遍。”
罗渽民“你到底是做我的太太，还是...”
宋桉妍“我们分开吧。”
这次，大厅里再没有声音，只有沉默。
宋桉妍穿上门口鞋柜上的一双鞋子，面对着无尽的黑夜，向前走向屋前那片花田。
夜风轻轻拂过,那片花田里的郁金香随着风摇曳生姿。仿佛在告诉她，这里不仅有黑暗。
她的步伐突然停了下来，她转过头来，望着屋檐底下的红灯笼和那座豪华的房屋，她的嗓音中传来一种沉静而低沉的笑。
罗渽民，你知道我喜欢你什么吗？我喜欢你笑起来的样子，喜欢你白面馒头也要留给我吃。看来，你都忘了。
刚下过雨的环境闷闷的，她走出了那片别墅区，去马路对面的便利店买了一些垫肚子的吃食，随便找了个酒店就住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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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桉妍“喂?张医生，我有点事，上次的假我还没休完，今天麻烦帮我跟主任说一声。”
那边连说好，她道声谢便挂了电话，宋桉妍把脑袋搭在餐厅的桌子上，懒懒地打了个哈欠。他点了一份绿豆汤和两碟小笼包。
宋桉妍“今天，给自己放个假!”
她去了最近火爆了的美食街，最后停在了一家做糖人的摊铺前，她看着师傅吹糖人捏糖人，然后便买了一只蝴蝶样式的。
宋桉妍“师傅，您这是在哪里学到的？”
配角医生“唐家湾。”
宋桉妍思考了一会而后点了点头，说了声，谢谢便跑走了，居然不是，那卷糖人，可真是像爷爷的手艺。
一晃到了傍晚时分，临海公路边的一家咖啡馆内，宋桉妍坐在一张扶手椅上，桌子上摆放的是一杯冒着热气的咖啡和记录簿。
书页是摊开的，上面的墨水还没干，像是刚写上去的。
外面的风大了起来，风卷着海浪，拍打着堤岸。
宋桉妍一口气喝完了一整杯美式无糖，苦涩的味道，在口腔里蔓延开来，她微微皱了皱眉头，收拾了东西便站了起来。
宋桉妍刚一转身，就听见嘭的一声，是瓦陶杯落地，而里面的咖啡尽数倒在了她的白色T恤上，慢慢慢慢地滴到了地上。
她还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服务员就猛地向宋桉妍鞠了个躬，宋桉妍似乎是被吓到了，后退了一步。
服务员“这位女士，对不起，是我的工作失误。”
服务员“您看，您是去我们的店里面换一件，还是我去商场给你买一件。”
身处这个热闹的场景中，宋桉妍不禁将头偏向一边，尽量不让自己显得过于突出。她的脸上泛起一丝尴尬，在试图隐藏自己内心的不适。
宋桉妍“没事，带我去洗一下就行。”
服务员“您这边请，我们后台会给你先提供一件工作服，您的衣服我们会帮你烘干的。”
服务员后退一步到宋桉妍的身后，双手轻轻展开往前指，然后拘谨地慢慢走着，只是没走几步就被一个男人拦下了。
黄寅烨“嘿?还真是宋桉妍啊!”
那个男人上下打量着宋桉妍，但她似乎并未认出这个奇怪的男人是谁，他带着鸭舌帽和黑色口罩，衣服夜裹得严严实实。
男人摘下了帽子和口罩，转了转自己的手表，转而一脸期待的看着宋桉妍。
宋桉妍“黄寅烨?”
黄寅烨“对咯!”
黄寅烨“真没想到能在这里遇见你。”
那个服务员还是站在宋桉妍的身后，但头却低下了，不能听顾客谈论任何私人问题，这是店里的规章制度。
黄寅烨“那个服务员你去忙吧，这位小姐我带她去处理。”
服务员抬起头，有些为难地看了看宋桉妍，仿佛在寻求她的意见。宋桉妍微微一笑，服务员才放心地离开了。
黄寅烨悠然地代着宋桉妍来到了海边那道高耸的栅栏处。他轻轻倚靠在栏杆上，面朝大海。而宋桉妍则默默地站在他的身边，仰起头，凝望着远处的海面，仿佛在思考着什么。
黄寅烨“在这里怎么样?”
宋桉妍“就那样呗，当个小医生。”
黄寅烨“真好。”
宋桉妍“你呢，在做什么?”
黄寅烨“就是个唱歌的。”
宋桉妍“嗯...跟我想的不太一样。”
宋桉妍“我还以为你大学毕业要去当教师了。”
黄寅烨“想当啊，但现在也不错。”
两个人陷入了沉默，仿佛时间停滞。黄寅烨轻轻闭上眼睛，任由那翻滚的海浪轻拍打在他脸上。
宋桉妍“谢谢你。”
黄寅烨“嗯?”
思绪被拉回到从前，那晚，我们躺在学校后面的空地上，四周长满了野花和杂草，星光映照在夜幕里，将黄寅烨的脸涂上了朦胧的月光。
我久久地望着他，他说，为了自己喜欢做的事而付出代价是值得的。那一次，是我第一次倔强，是第一次坚定。
黄寅烨“做医生吧，把得了爷爷那样病的人都治好。”
爷爷得的病在当时的医疗环境下，可以说是绝症一样，是无法医治，没有先进的机械，没有超前的技术。
在她的梦里，医院里一直有一个人在走廊的尽头哭泣，那个人就是我自己，年少时，年幼时的我自己。
那是她第一次觉得自己离成人世界特别远，她只能那样看着爷爷痛，她只能看着爷爷离去。她摸了把泪，发誓不再哭泣。
爷爷“丫头，好好的。”
这是爷爷说的最后一句话，气奄奄的低叹，他终于可以卸下他沉重的负荷，他和人世告别。
爷爷得的是什么病?
—— 肺心病。
黄寅烨“发什么呆?”
宋桉妍“啊，想到以前了。”
黄寅烨侧头轻轻地凝望着宋桉妍，她脸上的表情明明写着三个字——“不开心”。黄寅烨望着那辽阔无垠的海，仿佛看到了海面下隐藏的无数心事。
黄寅烨“我想起些好笑的事。”
宋桉妍“什么事?”
黄寅烨“记不记得我们之前去后山挖竹笋?”
黄寅烨“小张还失踪了哈哈哈。”
宋桉妍“后来他怎么了?”
黄寅烨“他躲在竹林里睡大觉!”
黄寅烨“还有那个那个，你之前一个人在家，小梅姐姐给你讲鬼故事...”
黄寅烨边说边笑，阳光渐渐沉没于地平线，天边泛起淡淡的余晖。笑声被海风轻轻地传出去，传出去了好远好远。后来，连宋桉妍也忍不住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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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寅烨“今天有时间吗，陪我回趟老家呗。”
黄寅烨站在屋子的窗边，俯视着西湾区的江海，他手里拿着电话，那头是还在床上睡大觉的宋桉妍。
宋桉妍“今天吗?你要待多久。”
黄寅烨“四天。”
宋桉妍“嗯...那我收拾东西。”
黄寅烨“我去接你。”
电话挂断后，宋桉妍打开微信，给对方发去一串地址。对面很快就回了个收到，另外还有一个欠打的表情。宋桉妍笑了笑便走进了洗手间，开始认真地洗漱。
宋桉妍坐在化妆镜前拿起了一个月没有光顾的粉饼盒，她简单的打了个底，提着收拾好的行李就下楼了，黄寅烨也早就在下面等待着。
黄寅烨“出发，北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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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寅烨“前面车上不去，我们走路上去吧。”
宋桉妍“这么多年了，路还没修呢。”
黄寅烨自告奋勇提起两个行李箱走上了山路，山路上有许多石头，行李箱一颠一颠的，轮子都要被磨坏了。
他们走了半个钟头，风忽然大了起来，黄寅烨抬头看了看天色。
宋桉妍“完了，是不是要下雨啊!”
黄寅烨“我们抓紧。”
山路越来越陡峭，蜿蜒向上，山路狭窄，宋桉妍走得有些吃力，光线被密林挡住了大半，路也变得有些看不清。
走到一栋挂着红灯笼的门口，两个人都停下了，宋桉妍拿出钥匙打开了门，里面黑乎乎，窗户窗帘关的严严实实。
她走到自己的房间门口，黄寅烨把行李箱也提了进来，一打开门，就闻到了一股灰尘的沉闷气味，这个房间似乎密闭了很久。
黄寅烨“这也太脏了，我给你扫扫吧。”
黄寅烨“你坐在那里休息”
黄寅烨找了一把扫把开始扫地，边扫边用手把站在一边的宋桉妍推了出去，他咳嗽几声，应该是被灰尘呛到了。
宋桉妍被推了出来，她看着在房间里手忙脚乱的黄寅烨低低地笑了，她跑下去厨房找热水壶烧水，山上气温低，需要暖暖身子。
黄寅烨“欸?你这里有件衣服，看着好像有点发霉了，还要吗?”
黄寅烨手上提着一件衣服下来，她眼睛好像被刺了一下，闭上了，是那件演讲服。
宋桉妍“给我吧，不要了。”
宋桉妍把烧好的水递给黄寅烨，她拿起掉在地上的衣服朝外面走了出去，她拿起箩筐，把衣服丢进去，然后点了一把火，烧了。
衣服把蒲公英的纹路烧的焦黑，直到变成了灰。
宋桉妍想说，再见，蒲公英。
屋里突然有人在喊，宋桉妍跑进去看，是手忙脚乱的黄寅烨把桌子推翻。
宋桉妍“笨蛋。”
黄寅烨“很痛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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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见蒲公英，我迎来了我的向日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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