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她的香料做的很好，只要沾上一点，就能散发出淡淡的香气。每次赶早市的时候，都会有一大群人围在她身边。有自己想要的，就兴高采烈地走了，有自己想要的，也有自己想要的，可就是不能全部带回来，让人左右为难。

温婉儿的性子如她的名字一般温和，只是静静地看着他们将这些箱子都放在了自己的面前，然后打开了自己的箱子。片刻后，市集要关门了，他才恋恋不舍地拿了一些回来。她正要将所有的调料都装进盒子，然后将它们收起来，却忽然感觉到背后有人叫她，回头一看，果然是季凌。他手中捧着一些书籍，一副急匆匆要往书院走的模样。

“季公子。”温婉儿站了起来，笑着喊了一声。

“咦”的一声，她这才注意到，杨辰的手中，正拿着一株翠绿的兰花，花心是黄色的，很是好看。

季凌看见她这表情，明显很高兴，将它递给她：“我昨晚在后山采药的时候看见了，想着你肯定会用到，就给你带回来了。”

这青云果，算不上多么珍稀，却也是极为罕见的。温婉儿见过不少花花草草，却从未见过这么翠绿的，欣然收下，道了一声谢。她抬起头，发现季凌正目不转睛的盯着她，赶紧将青云果放在一旁，从里面取出一个小小的深紫色盒子：“季少爷，你这次要的是调料吗？这种檀香，可以让人心旷神怡，在房间里燃烧起来，可以驱除蚊子蚂蚁，对那些通宵读书的人来说，再好不过了。”

季凌“啊”了一声，大概也觉得自己刚才太过份了，有些尴尬地挠挠头：“哦，我给你加点。”

温婉儿拿着一张纸条，小心翼翼的将里面的檀香包好，递给季凌，笑着问道：“对了，季先生，你隔三差五的来一趟，是不是用光了？”

季凌的脸上一阵火辣辣的，还没来得及说话，忽然看见温小姐的脸蛋红扑扑的，眼神也变得更加的迷人，不由的脸上一热。温婉儿羞涩地低下了头，但还是躬身道：“胡公子。”

季凌的心脏“咚”的一下，还没来得及回头，胡睿禛就已经出现在了他的身边。胡睿禛穿着一身普通的白色儒衫，和季凌等人一模一样。但他的身形却是如此的怪异，当他走到桥头的时候，微风吹拂着他的衣衫，整个人就像是一尊仙人。但他的脸上却是一片桃花，一双丹凤眼，斜睨着四周，给人一种说不出的潇洒。

此刻拱手行礼，神态从容。他抬头笑了笑：“胡某也是无意间路过，不知道季兄与温姑娘有何贵干，只是觉得有趣，便随口问了一句。”话是说给季凌听的，可那笑容，却是说给温姑娘听的。

季凌是个老实本分的人，三言两语之间，早就忘记了自己为什么要巴巴的等着众人离开，至于温小姐，更是害羞到了极点，看着眼前的胡睿禛，更是羞的满脸通红，说不出话来。

胡睿禛也不在意，也不在意，目光落在了那些碧绿莹莹的兰花上，脸上露出了笑容：“这碧蓝色的兰花可真是稀罕之物，难怪季兄和温小姐都这么高兴。”

温小姐回答：“这是季爷在山上采药的时候看到的，就随手摘下来了。兰草，本就是极好的调味品，这青云草，当真是好东西。”不过，当她抬起头来的时候，却发现胡睿禛对她笑了笑，顿时，她的目光就落在了郝然身上。

季凌看到温小姐望向胡睿禛的目光，心中已经有了七八成的把握。他本就是个温和的人，和胡睿禛关系不错，而且他从来没有对一个女子表露过什么，胡睿禛是个才华横溢的男子，如果是他的话，他也会站在陌白这一边。她微微一笑，有些无语，沉吟了一下，问道：“莫白，你也喜欢花？”

胡睿禛目光柔和地望着他，“当然。她养了一些，虽然比不上这些珍稀的花鸟，却也是个不错的玩物。子彰兄弟许久未到我府中，不知我府中多了几处花草，也是情有可原。”

胡睿禛家里有很多珍贵的东西，也有很多珍贵的动物，但唯独花草，他只知道院子里有一棵老槐树，还有一棵老槐树下的野草。可若是季凌真要登门一探究竟，他自会立刻欣喜若狂，欣喜若狂。季凌此时也是满脸通红，完全没有注意到胡睿禛已经被她玩的团团转，只是觉得自己这几天都没有带着朋友来看她，实在是太不应该了。

胡睿禛注意到了他的表情，立刻明白了他的意思。没准还会答应上山“顺道”采摘一些稀奇古怪的药材呢。温小姐看着天色已晚，人也走得七七八八，故意拖着，将一箱箱的东西都收了起来，然后走到胡睿禛的面前，羞然道：“婉儿家里有不少香水，放的时间长了，会弄脏了。如果你不介意的话，可以在这里住上几天。”

这本来是季凌送给她的，现在却要在她的面前换了。季凌愣了愣，随即哑然失笑。温小姐这才猛然回过神来，顿时觉得羞愧难当，脸上的红晕越来越像白天的时候涂在脸上的红晕。

胡睿禛却浑然不觉，接过玉瓶，仔细端详了一番后，笑谢道：“不愧是兰中之宝。我知道你误会了，我会好好照顾你的。”

温小姐看着胡睿禛，眼中闪过一丝感激，三步并做两个鬼脸，转身离去。很显然，季凌这一次的迂回，完全就是在帮别人。

然而，他还没来得及生气，胡睿禛已经冲到了他的面前。季凌感觉到一股热气喷在自己的身上，一个清脆而轻柔的嗓音在她的耳边响起：“刚才上早课的时候，纪夫子很奇怪，平日里最用功的学生怎么会旷课，所以让我过来看看子彰兄是否没事。夫子，你不用担心，你很好。”

季凌这才反应过来，尖叫一声，一跃而起，一把抓住胡睿禛的肩膀，二话不说就跑回了学校。胡睿禛目送着江流石离去，嘴角露出了一丝笑容。

只是笑容很淡。温婉儿的店铺靠着水，所以，货架还在，但是，在荷叶的缝隙里，却可以看到货架被风吹得支离破碎的影子。这里倒是挺安静的，很快就没了人影。胡睿禛盯着那几朵粉红色的小花，眼前的这一朵，已经完全绽放，中间是白色的，边缘是粉红色的，下面是一个绿色的盘子，盘子里放着一片红色的叶子，上面还飘着一片红色的叶子。

“你躲了这么久，是不是该现身了？”

他身后的灌木丛微微一颤，随即便恢复了平静。胡睿禛心道，果然是个弱不禁风的妖怪，扭头一看，那妖异的紫色藤蔓，顿时一个细小的颤声道：“我，我来了。”

一片巴掌大的梧桐树叶悄无声息地出现在了紫藤的后面，正是这树叶发出的声音。就在胡睿禛准备询问对方是不是紫藤妖精的时候，一颗小小的头颅从树叶后面钻了出来，警惕地看着胡睿禛，似乎是下定了什么决心，收起了树叶上的结界，缓缓地朝着胡睿禛走了过来。

那是一个只有树叶大小的小人，穿着一身深青色的衣服，一头乌黑的秀发披散下来，一直披散到了白皙细腻的脚踝上。胡睿禛也没料到，这个少年竟然如此的精致，如此的有趣，他微微一笑，将少年抬到了自己身前的荷花之上。小火苗一开始还在挣扎，但看到胡睿禛并没有要伤害它的意思，这才松了口气，坐在了有些凹凸不平的莲花上，迟疑了一下，才对胡睿禛说道：“能不能将青云花送给我？”

胡睿禛瞥了一眼那株兰花，嘴角露出一丝笑容：“这就是你原本的身体吗？”

“不是。对了，这只猫是我的朋友。”

“哦?”陈小北神色一动。

“我们从小就是一块儿长大的。我也记不清到底过了多久，但自从我有了自己的意识后，它就一直在我身边。这绿云兰，真是太好了，太好了。”她似乎在绞尽脑汁地想着怎么形容自己的心情，双手不停地搓动着，最后只能说了一句“温柔、有耐心”。她仰着头，眼眶中有泪水在打转，“但若是在外面，用不了几个月，它就会枯萎。”

胡睿禛饶有兴致地看着眼前的小女孩，轻轻抚摸着她的脸颊，说道：“真是个可爱的小女孩。”

转头看了她一眼，“可你怎么没去找那个死鬼？他比我更善良，更善良。”

那小人脸色微红：“我功力低，一般人看不到。”

胡睿禛眉头一皱：“普通人？这么说，你已经猜到我的身份了？”

小矮人的头垂得更低了，唯唯诺诺地道：“我明白。你就是那只狐狸！”

胡睿禛在湖边的草地上，将莲花放得和他一样高，他沉吟了一下，自言自语道：“不，我不是狐狸。”

“我叫‘玉面狐’。”胡睿禛看了看自己手里的一株小草，淡淡说道。看着他一副半信半疑的样子，她眉头一挑，一双丹凤眼更是眯了起来，“你不信？”

那小人上下打量了他一眼，似乎在打量他：“你果然不是玉石所铸。”

胡睿禛没有说话，只是用手指轻轻的抚摸着兰草上扭曲的叶子，缓缓说道：“这朵青色的云朵，是别人送给我的，我怎么可能凭空消失？过些日子，我见了温小姐，自会跟她要。我会照顾好它的。”

“谢谢你。”那人点了点头，似乎并不担心胡睿禛的安危。

胡睿禛呵呵一笑，说道：“我也是看在这朵青云花的份上，才舍不得伤害。也不知道温小姐化了之后，是不是更漂亮一些。”

“青云花是花开了，不过他年纪太小，修炼也不是很高，就算有了一些灵智，可以和我交流，但想要成长起来，还需要数十年的时间。”她偏着脑袋说道，“可是她的弟弟妹妹们都很好，我将来肯定也很美。”

思忖片刻，才说，“还有这位季爷，长得也不错。”

胡睿禛已经闭上了眼睛，沐浴在温暖的阳光下，他淡淡一笑：“当然，季少爷，你很漂亮。”

四面八方，只有风声和虫子的鸣叫，没有人打扰他们，太阳就这样洒了下来，柔和得无法形容。胡睿禛愣了一下，还以为那只小花精已经逃走了，他看了看四周，却见那只小花精正从莲花上爬了起来，然后踩着莲花的叶子，朝着湖边游去。“你也很漂亮。”

胡睿禛忍不住露出了一丝笑容，小人鼓起勇气，伸出一只手，在他的脸颊上抚摸了一下，然后收回了手，放下了袖子，凝视着他，一本正经地说道：“你是最漂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