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怜吸取了上次和王良见面的经验教训,做了不少功课,把过去的事情都粉饰好,连全盘计划都制定了。再遇见王良,该是什么态度,该说什么话,要怎么把握分寸冷淡但又不过分疏离,就在顾怜摩拳擦掌、跃跃欲试时,她发现自己面临着另一个问题。
王良,似乎也在冷淡她。他曾来学校送过一次药,被顾怜找借口挡回去后,便没有再主动找过她。再之后的几次见面,都是在云华楼,隔着这么多人,两人也只能眼神交汇下,最多点头致意,找不到什么私下相处的机会。
诶,男人,原来是这样的生物吗?
顾怜下了场,坐在后台闷闷不乐,一张巴掌大的小脸愁的皱巴巴的。不应该啊,顾怜虽说长这么大只有李响这么一段感情,但她看黄翠翠迎来送往的多了,眼睛也练出来了,男人有意无意,有情无情,她一眼就能看出来。这也是为什么她放弃了赵立冬选择王良的原因。
可王良的反应……这不应该啊,到底为什么呢?
“想什么呢?”
顾怜抬眼,从化妆镜里看到熟悉的脸后,猛然回头,王良正含笑立在她身后。她一时怔住,不禁脱口而出:“想你。”
这个答案倒是令人意想不到,王良挑挑眉:“想我?想我什么?”
顾怜看着王良,这是她目前唯一可以够上的路径了。无论王良在打什么主意,她都不想轻易放弃。李响的话她是要听,但更要随机应变。
于是顾怜索性主动出击:“想你……为什么不来见我?”
王良素有急智, 这会儿却哑了喉舌。看着眼前分明才二十岁的小姑娘,却一股子勇往直前的娇憨。刚刚品了许长时间、可一直未能得到滋味的茉莉香茶,这会儿却突然在口中回甘起来。
小小一朵,如白星,如落玉,虽无艳态,却暗香清远,玲珑可爱。
说的是茉莉,但顾怜犹甚。
王良的喉结动了动,找回了自己的声音:“我怕你不愿意见我……”
这个答案顾怜可不满意,撅起嘴道:“那你现在怎么又来了?”
“再不来,就怕你更不愿意见我了……”
顾怜噗嗤一笑,伸手拿过一旁的琵琶:“我给你弹一曲吧,只给你一个人弹哦。是我小时候学的,只有外婆听过。”
王良寻了把椅子,端坐好,带着点戏谑地虔诚道:“那我可要洗耳恭听了。”
顾怜将琵琶抱好,手指便在琴弦上灵动起舞,旋律倾泄而出,顾怜开口,唱的却是吴语:“我有一段情呀,唱给诸公听。诸公各位,静呀静静心呀。让我来,唱一支秦淮景呀。细细呀,道来,唱给诸公听呀。秦淮缓缓流呀,盘古到如今,江南锦绣,金陵风雅情呀。瞻园里,堂阔宇深呀。白鹭洲,水涟涟,世外桃源呀。”
吴侬软语。
王良脑子里第一浮起的就是这个词。顾怜唱的是什么,其实他并没听懂,但这吴语小调的情趣也并不在于听懂那词,而在那点缠绵之意。古人云:醉里吴音相媚好,正是说其轻清柔美、软糯婉转,燕语莺声,不过如此。
顾怜唱的极好,一首小调不到两分钟,却让王良觉得时间过了许久。最妙的还是她那双含情目,带着些欲语还休的媚意和撩拨,可仔细看去,又分明澄净通透。叫人不禁以为是自己看错了眼,会错了意。说来奇怪,明明两个人都坐的端正,隔了几米的距离,甚至连肢体都没有接触一下,可王良偏偏觉得那目光就似软钩子一样,顺着他的眼睛,咽了下去,卡在心底,叫人心痒难耐。
这钩子慢慢卡进肉里,扎下根去,让王良越发确认了他的想法。顾怜,是不一样的。他并不是简单的见色起意,而是被她身上说不清道不明的气质裹挟着、深陷其中。于是他在一声又一声的软绵的词里,把那点占有欲来回确认,最后再吞进腹中,继续撑着这温和的皮囊。
顾怜像个急于得到肯定的孩子,见王良不说话,主动问道:“怎么样?好听吗?”
王良点头:“好听。没想到你会唱吴语。”
“是我外婆教的,她原本是苏州人,嫁到京海来的。这个叫评弹,可惜我学的少,会的不多,所以平日里基本不弹。”
提起外婆,顾怜的脸上满是幸福和怀念的神情,加上之前聊的,王良大概可以猜出顾怜对外婆的深厚感情。他记在心里,又问道:“那为什么弹给我听?”
顾怜诧异地看着王良,似乎没想到他会问出这个问题来,茫然了两下后,咕哝了一句:“你管我。”
这状似羞涩的娇嗔,让王良忍不住发笑:“小怜,我能这么叫你吗?”
PS:借用了下《秦淮景》哈,第一次听还是在金陵十三钗里,当时看到的时候真的无比震动,也是第一次对吴语有概念,就插在这里了哈。我设定的顾怜的相貌就相对楚楚可怜一点,所以加上吴语加持,把王秘书牢牢吃死啊,哈哈哈。
顾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