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净细腻的肌肤被阳光映衬着,少年轻闭双眼,静静的躺在整洁的病床上,如一只瓷娃娃一样,精致又易碎。
他骨节分明的手白的可怕,反而突显出手背上大大小小的青斑,格外引人注目。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病态美,少年清瘦极了,敞开纽扣的胸口可以隐约看见肋骨,纤细的手上插着输液管,整个房间都寂静的只剩“滴答…滴答……”的输液声,陌清脸色苍白的看不出情绪,如一滩死水……渐渐地,他闭上了双眼……
水位不断上涨,渐渐地充斥着整个病房,陌清溺在水中,一条条锁链如海底的水草缠绕在少年的记忆中,玻璃杯应声而碎,碎片顺着水流飘浮,尖锐的碎片划破陌清纤弱的胸口,胸口的鲜血萦绕着铁链,他的口中渐渐涌起一股浓郁的铁锈味,他拼尽全力想要挣脱枷锁,可水下的锈味依然围绕在他的鼻角,于是他挣扎渐远,慢慢沉淀在血锈味的水中……
陌凊咳咳!咳咳咳
陌凊我去……痛死老子了…
这是陌清的最后一周,十七年来,他小心翼翼的过着每一天,他如一块易碎又廉价的玻璃,可笑又可悲。自出生以来,陌清便从未见过阳光,等待他的,只有镜中苍自清瘦的面孔,手背上大大小小的针孔和青斑,吃不完的药和每一个晚上都痛到窒息无助的时候。
于他而言,活着不如死。不如痛快的去死,他不止一次与死亡相遇,于他而言,这是解脱,可悬崖边总会升起,最后一次藤蔓将它拉上岸,不是被长满尖刺的铁索扎进肉体之中,死死拖下地狱。
地狱的玫瑰彼岸野蛮生长,鲜花的藤蔓绕过他,渐渐附上他的身体,尖利的倒刺扎穿他白皙的皮肤,晕染出血色,缓缓生长进他的肉体,攀附上他的手臂,拥抱着这个可悲的少年,从轻轻抚摸到用力紧拥,用血淋淋的尖刺将他捆绑于此,健健身长进他的胸怀,与他一同生长,慢慢吞噬着他,玫瑰花瓣渐渐掩盖住他的身体,跟他禁锢在一悲哀之中。
陌凊好痛……好痛啊……楚寂……你在哪里呀……?
楚寂陌清!陌清!
陌凊我好痛啊楚寂……
楚寂的双手轻颤,少年宽厚的脊背发颤,面色苍白的如一张白纸,熬好的白粥应声落地,砰的一声撒了一地。
楚寂不痛了…会好起来的……你还年轻呢…会好的
陌凊我好痛…痛死我了……
陌清想死,在遇上楚寂之前想死,想挣脱玫瑰的枷锁,去拥抱天堂的鲜花和远方,去看光明的未来。但他现在怕了,他还不想死,他只有17岁,还没成年呢……楚寂还活着,他就不想死,楚寂还没来得及对他说爱他,他还没和楚寂做好多事情呢…
楚寂会好起来的,你还要和我去看海的,记得吗……?
楚寂的指尖发麻,声音带着淡淡的忧伤,声调发颤,每一个咬字都在极力掩饰自己内心深处的恐惧,他害怕陌清真的会离开他,他低下头,宽厚的脊背也开始在风中摇摆不定,一生活的逍遥自在的楚寂第一次感受到了恐惧,他真的怕了。
陌凊楚寂,你到底喜不喜欢我?
楚寂没有料到陌清会这么直白的问,说不喜欢,不在乎是假的,时间很短,但两个少年绵长的爱足够强烈,像是冬日恋歌,绵长不断。
楚寂喜欢他,但世俗的眼光却像是海底下阴郁的影子,拖拽着互相爱恋的两人。两人相差甚远,一个是地狱之下被玫瑰枷琐所束缚的灵魂,另一个则是月光之下闪闪发光的星星。
可两个灵魂又出奇的相似,不幸的原生家庭,对他人好意的怀疑,对生命的定义和渴望得到亲人的爱。
“我一直都把你当成我最在乎的人”这句话楚寂一直都没有勇气说出口来,要是陌清的病能康复的话,楚寂一定会毅然的说出“我喜欢你”。但楚寂心里很清楚的知道,从他见到陌清的时候就知道了,他不想在陌清因病去世之后久久不能自拔。
沉默了许久,楚寂还是没能说出口一句话。
陌凊……
陌凊我去你的楚寂!
陌凊你他妈的说话!
楚寂我一直把你当成最在乎的人。
陌凊去你的!咳咳…!咳咳!咳!
陌清突然开始剧烈地咳嗽,每次都足以压跨这个单薄的少年,咳到嗓子难受的像是吞了一千根针,咳到喉咙中渐渐生出来铁锈味,裹上难忍的血腥味。
楚寂陌清!你怎么了?!
陌清吐出一口血沫,染红了洁白的床单和陌清身上穿着的白蓝色病号服,陌清双手握紧胸口,骨节发白,意识模糊,双眼可见度慢慢变黑,最后倒在了床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