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午时分。
当天星上空遮蔽太阳的月全食现象褪去,其给广阔天幕和天幕以下的大地所留下的,就只剩下月星那经由空气漫反射而析出的美丽银辉。
至于蓝星?抱歉,她在另一边的背光处。
秦璐璐当然懂得天文知识,毕竟师娘经常给她开小灶。但就算这样,她也不敢想象究竟要把知识运用到何种地步才能缔造这一宇宙奇观。
真是托了诸神特意调整轨道的“福”,现在身处蓝星的人们有机会在背光面见到天星了,然而代价则是面朝天星方向的大陆在夜晚暂时看不见其它星星了。又或者说,其完全被天星所遮蔽,以至于此类天文现象将会一直持续下去?
她有些不太确定。
当然,幸好凡人们来不及也不懂如何大范围地照亮天空,否则说不得九州乃至全世界的人们会立刻爆发出大量的迷信之说以及宗教事件。
在秦璐璐看来,虽说世上本就有神,但就现阶段而言,立刻公开神明之秘未免步子迈得太快了,就算很久以前她充当圣姑和神使的行为,其实也只在私下进行且从未用过朝廷圣旨当背书。
哪怕初次展现“神迹”,获救之人有了神明的依靠后也立刻遁入了山林,如此可见一斑。而这个时代的人们更多还是依靠生活上的直觉和现实中的物理现象,迷信之说往往只在灾年爆发。
因此,她的担心不无道理。
普通人肉眼凡胎,此一时代的望远镜虽被大规模运用,但尚未精研的情况下,即使是有心人也不至于能在黑夜中看清遮蔽整个天穹的庞然巨物,大多数百姓还满以为天气正渐变至多云,盖压了澄净的天空——他们只觉得奇怪,为何今晚看不见星星了?甚至于就连月亮也不见踪影。
“此类异常又能瞒多久呢?”她有些头疼。
只要天星本身反射太阳光,那么蓝星上的人迟早会发现这一天文学上的奇观——当蓝星公转至天星的日照面时,一切都会暴露!
天星不仅成了蓝星之上新的潮汐力来源以代替月亮原有的作用,而且还是在世人无法察觉的情况下悄无声息地完成的。
这一切该是多么的惊悚!
这便是诸神以及十二位星神与安可的伟力。
祂们手摘星辰,掌拿日月,轻易便可移山倒海,亲眼见识过这般力量后,秦璐璐只能叹服。
事实上,如果真有人能在天星遮盖阳光的前提下于蓝星的夜晚看清天穹,那么也只会发现黑夜中仅剩下一轮呈现为巨大曲面的灰白色圆盘。
从蓝星、乃至与其共属同一公转轨道的月之都上面那些人的视角来看……其大,不知边际!其广,亦无从衡量!
除此以外,还点缀着数量如繁星一般的天基平台和星港的光辉,时不时亦能看见一些黑点在移动——没错,那便是天星舰队意图调整航道。
秦璐璐独自在大厦的楼顶待了一个晚上,就这样盯着天空和地面,时不时发呆。随着时间逐渐流逝,其精神海中师娘赠予她的虚拟卫星地图又发来了最新的观测信息,它发现了一种……唯有身处蓝星才能观察到的极为奇异的天象。
太阳似乎再也不愿于地平线上枯燥的升起,以太空视角俯瞰,其如同俏皮的孩子一般,突然就从天星那巨大的阴影覆盖面中从左往右蹦出。
也许人们对太阳的真实感触依旧未变,但实际上却衍生出了诸多变化。
此时此刻,蓝星九州方向的天空乃是一片晴朗的湛蓝之色,而位于她另一边的美洲大陆,则不仅仅是陷入黑夜,其上的人们也因此见识到了最令人恐惧的画面。
甚至于,因为蓝星自转速度未变的原因,在第二十三时五十九分五十九秒的时间点,九州之上又升起了第二次太阳,而天星此时才刚抵近中午时分——当蓝星再一次迎来晨曦,当她尚未回到天星的背光面而仅仅只是刚走完一个公转周期的四分之一路途时,这个时候,九州上的人们才终于从太阳反射的光辉上看清这个庞然大物。
就像已经体验过巨物恐惧症的美洲大陆上的人们一样,九州及其附近的大陆,其上的人们也终于体会到了这种感情。
人类面对庞然巨物时,所应该爆发的情绪。
理所当然的,当如此恢宏之异象传遍世界,自然引起了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百姓们的好奇与警惕,其中不乏愚昧之人磕头纳拜,有心人甚至开始编造阴谋,盲目鼓吹末日论并大肆传谣。
“感觉怎么样?”一道熟悉的声音传来。
“师,师父?”秦璐璐回头望去,原来不知何时,安可已经悄悄地伫立一旁许久了,并且顺着自己的视线安静地向外观察。
“再怎么说……让我们的星球在二十四个标准时辰里绕天星轨道公转一圈也太夸张了!”漫长时光的思考没能疏解秦璐璐心中的紧张,此刻见到师父就像孩子看见了父母,总算可以缓解一下了,于是略显夸张的吐槽:“如果不向世人公布这一颠覆性消息的历史真相,恐怕以后再也没人相信历史文献了,毕竟各种历法都对不上!”
这就是为什么,人们每天都能在天星看见月全食而在蓝星又见不到月亮的真正原因——不仅是她的月亮没了,更为奇特的是天星的两颗卫星每隔十二个时辰都会出现在天空的相同位置。
天星也有自转,因此无论你身处天星的哪个位置,至少也能看见一颗月亮挂在天空,而到了白天正午,更是能见证一次短周期性的月全食。
也就是说,只要在一天之内横跨天星四分之一周长的距离,大约半块大陆的长度,那么你就可以见证两次同样的天文奇观。
月星本是属于蓝星的卫星,但她现在却离开了对方而“跑”到了天星的另一边,行进轨道甚至与之完全对立且处于相位平衡的状态。
为了不破坏三颗星星的自然生态,安可才大费周章地制定了两者共同围绕天星公转二十四个时辰的计划。三者共同的质心在天星内部,所以不会触发洛希极限,而这正是星神巧妙的地方。
他不仅没有改变月星和蓝星的自转速度,甚至于天星自身的自转速度也与原来保持一致,前者本该被后者的引力潮汐锁定,但星神们各自微调了向外辐射的引力大小,减弱了空间曲率的弯曲程度与电磁场量,最终才使得三者相安无事。
“其实没什么好说道的,不过是天星的巨构系统『天幕』正推着月亮和蓝星走罢了。”安可先是微微一顿,然后微笑着解释:“正因为破坏了潮汐锁定,所以我们才必须加以控制和弥补,否则充满魅力的她们将于顷刻之间坠毁。”
“正因天星具备干涉引力的智慧,所以才能控制和利用这一看不见摸不着的力作为推手。”
安可作为五阶神灵自然看得见诸多能量场,但他并不打算往复杂了解释,点到为止即可。
就在此时,一阵风儿喧嚣而过。
“好一个干涉引力的智慧!”神态又变回从前那般慵懒的八云紫,不知何时也通过隙间来到这里,其眼神中那股运筹帷幄的气质似乎没了。
秦璐璐扭头看向一旁,安可则微眯起眼睛。
在他与对方的接触中,眼下这个时间线的八云紫一直试图躲在幕后,就连上次与他的接触也显得小心翼翼,没想到今天竟会主动寻来。
“紫哟~什么事儿又把你惊动了?”
“真是明知故问。”八云紫啪的一声打开樱花扇,神色怡然道:“之前天大的动静咱可不敢不来呀!这位……新任神剑宗主,你说是吧?”
然而不等两人回话,她又轻声道:“顺便嘛,也是帮老朋友的朋友的孙女寻个好去处。”
“你说的朋友,不会是你自己吧?”
“哎呀,瞧你说的!”紫没好气的剐了他一眼,“那人的气息你应该见过才对。”
其言下之意,便是他曾经遇到过。
嗞~
突然,眼前的空气就像热刀切过黄油那般迅速向四周融开,一道新的满是妖眼遍布的隙间从中打开,随后走出了一老一幼两位……半妖?
“师尊,可否介绍一下这位姑娘?”秦璐璐只是轻轻瞥了一眼从中走出的两人,接着便收回视线。其实她对八云紫更加感兴趣,而且依稀觉得自己在哪见过,但又想不起来。
“哦~她呀,不过是个暖床丫鬟罢了。”
“呃......”秦璐璐顿时噎住,尴尬一笑,心说师尊每次都在关键时刻掉链子,真是不靠谱。
“唔。”八云紫不禁收回扇子,忍不住歪着头问:“有这回事儿吗?咱怎么不知道?”
“呵呵~道曰:天机不可泄露。”
安可浏览过自高维时空传递至神格的历史信息,当然清楚对方与自己的关系,但此刻也只是略微提一嘴,并不打算吐露更多秘密。
“好吧,咱就当你开了个玩笑。”
八云紫摇摇头不打算追究了,毕竟今天有任务在身,并不是单纯过来玩儿的……呃,就算想玩,也必须先办完正事才行。于是转过头对秦璐璐自我介绍道:“咱来自幻想乡哟,一个普普通通的妖怪贤者啦!今天是特地找宗主帮忙的。”
“咳咳。”某个老头忍不住打断对话。
“哎呀,一不小心就把两位遗忘了呢~”八云紫俏皮地吐了吐舌头,又介绍到:“年长的名叫魂魄妖忌,是一位稀世半妖哟!年幼的则是他的孙女,名为魂魄妖梦……嗯,也是个半妖。”
就在此时,一大一小两个若隐若现的灵体也从隙间中飘出来,让人看一眼便联想到鬼魂。
“您真爱开玩笑,半妖同普通人一样都属于平凡生灵,稀世一词乃是谬赞!不过您还是一如既往的厉害,居然带着我们跨越了世界之间的距离。”魂魄妖忌连连摆手,一脸感慨的说。
在他看来,一颗星球就是一个世界了,他甚至认为自己和孙女一起来到了巨神的国度。君不见,周围满是庞然大物?那高耸入云的天空之岛以及矗立在地面却可触及天空的摩天大厦?
虽然魂魄妖忌看起来苍老,但从其口中说出的话却如同中年人那般豪迈且沉稳,一旁的秦璐璐这才惊讶地上下打量起来。
“爷爷......我怕。”旁边小小的幼童生性胆怯,拉着大人的手不敢露头。
“孩子别怕,此地皆是良人。”
幼童暂时没有回答,此刻只敢在爷爷背后露出小脑袋悄悄观察周围,而身旁则漂浮着一团略白且半透明的漂浮灵,见有人把视线挪过来,却是唰的一下就钻进了她的衣服里。
“大人。”魂魄妖忌上前一步,稍微靠近了些说道:“几年前吾便听闻神州多有半妖血脉出世,几经打听才知晓乃是神剑宗之人……很久以前吾便为小姐打理庭院了,不曾想家族中又出了个半妖后辈,正因如此他们才不得不联系吾。”
“如你所见,身为半妖的他其实有苦难言,此类人从小就极其特殊,世上也很难找到适合半妖修习的术法,所以嘛.....”八云紫帮了一句腔。
“所以你就支使着你的朋友,让他来找我?”安可反问了一句。
“呜呼呼,没错!”她似乎很是骄傲。
“咳,在下厚颜,恳请宗主收留妖梦吧,不然就只能让她留在冥界经受阴气洗礼了。”魂魄妖忌郑重道:“彼时只剩下传授剑技,而无法让其得见真灵,若想提升境界,唯悟而不得!”
他所修习的由阴阳师传授的法术似乎并不适合妖梦,其体内的血脉对此极为排斥。他也曾去过依神剑宗,意图结交那位近来风头日盛的小西行长,但对方并无把握,于是将师尊介绍给他。
可惜天地之大,魂魄妖忌上哪去找来无影去无踪的神剑宗主?无奈之下,只好拜托八云紫。
幸好,自家侍奉的幽幽子大人与妖怪贤者八云紫乃是关系亲密的好友,正是藉由这层关系以及对方的神通,最终使他得见神剑宗主。
‘师尊。’秦璐璐不忍拒绝,偷偷地用眼神请教安可:‘要不,您看看?’
一场精神力秘话迅速展开,又飞快结束。
“很可爱的孩子呢,收下吧。”
“嗯,我也这么觉得。”她也认为这是个好苗子,反正神剑宗有大量的身负半妖血统的同门在担任老师,而且还正好要招收二代弟子。
就像对方刚才说的,这不巧了嘛!
“呼~多谢宗主!”魂魄妖忌悬着的心终于放下。只要一想到对方宗门里的各种强者,他便激动到双手发抖——这孩子未来一定大有作为!
“那么……事情已经搞定,咱们回去吧。”
八云紫展颜一笑,双手穿过隙间轻轻一推,幼妖梦便一个趔趄似的被迫往前走了好几步,不等小家伙回过神,她又打了个响指,魂魄妖忌则顺势掉入脚下张开的隙间里。真可谓来也匆匆,去也匆匆,原地徒留三人面面相觑。
“大,大人不会欺……欺负人吧?”魂魄妖梦刚想大哭一场,但耳边随即响起爷爷用法术传递给她的温暖关心的话,于是又鼓起了勇气。
“噗,当然不会啦。”安可没有故意吓她。
“小家伙真可爱!”秦璐璐哪里见过这么粉雕玉琢的小姑娘啊?顿时起了“爱才之心”!
“跟我来,姐姐这就教你一点真本事!”
“不要带坏小孩子啊!”安可忍不住开口叮嘱:“要记住,这里到处都是接入网络的信源区,千万不要带她看那些奇奇怪怪的东西!”
“嗨呀,您放心吧!我又不是腐女......”
“得,听你这么一说,我更担心了!”
安可轻抚额头,丢失了一开始的从容淡定。
他深知腐女一词最早就是从网络中传播的,没成想,自家徒弟居然已经看过这些东西了!
“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