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21年,二月开春。
距离精灵大陆扎根星球已经过去了大半年时光,天星与绕天星轨道运行的蓝星和月星都度过了一段极具纪念意义的年节,而相较于以往,今年明显更为热闹和欢腾,一派生机勃勃的气象。
暂且不提月星诸神意外获得的感恩愿力。
此间变化最大的,莫过于深受小冰河期困扰近百年的蓝星了。
一直以来,蓝星上的动植物们都饱受寒冷侵袭,哪怕到了盛夏,环境气温也始终徘徊在二十度上下。一旦残酷的凛冬如期而至,万物凋敝、生灵难存,依赖农作物养活的国家顷刻变得苦不堪言,人们常常忍饥挨饿,甚至被迫啃食树皮。
说起该太阳系陷入冰河期的缘由,一切皆因蓝星绕太阳轨道的各项参数出现非正常变化,以及宇宙尘埃过多导致的光度下降——偏心率,黄道面与赤道面的交角,岁差等。
要知道,真空中总是分布着各种看不见的星云颗粒,每当蓝星路过这样的星区通路时,都会引发新一轮的冰河期,区别只在于周期长短。
正是由于宇宙尘埃的分布不均,因而当太阳拖着其它行星不慎陷入到此类区域,其光照的辐射量也会随之大幅度降低,以此微弱光芒照射蓝星,如何不影响其上的万物生态?
幸运的是,这个世界存在神灵。
藉由祂们深不可测的伟力,安可终结了环境带来的负面因素。虽然仅仅微调了三颗星的交互轨道,但蝴蝶效应带来的影响却是极为庞大的。
蓝星只是稍微靠近了些,其所受太阳的辐射便开始成倍增长,以至于直接抵消了冰河期带来的温感偏差。万物再一次热烈生长并大肆繁衍。
不止是蓝星获得了更为强烈的光子辐射,就连月星上的月兔们也觉得阳光更为刺眼了。
事实上,安可所做的一切要比日月上朝的百姓想象的更多,哪怕神剑宗的一代弟子经过各种测算,也始终想不明白蓝星为何如此变化——她不止回到了温暖周期,而且有望一直保持下去。
他们当然不清楚,但实际上,这其中还有天星的馈赠和武神信仰的庇护。安可布施的信仰可不止是保佑百姓,还有整颗星球的大环境。
天星上的人们只是建立了一座专用的魔法阵并桥接了一部分能量过去,动作不算大,但也足够蓝星为之受益无穷了。
当然,星神可没那么好心专门做这件事。
若非国师下达了协助指令,然后由帝国政府接手『支援魔法阵』的相关研究和建造,恐怕今年的蓝星大地就等不到欢庆时刻了。
此时此刻,正有一条无形的光带缠绕着两颗星球,使得两者的联系变得更深——至少有一份来自天星『太阳池』的能量在帮助蓝星维持自身的温暖。那些能量来自末日年代,来自帝国文明在原先世界的太阳上所吸取到的0.04%的质量。
科学家们依靠质能转换公式,甚至借助了魔法的力量,才得以让这些太阳的质量维持在能量形态,并且还被天识之力高度压缩和封印,而镇压它的空间容器就像一个不断波动的液态池。
如此庞大的能量足够维持现有的一切长达万年时间,但如果仅靠这点,也迟早会有停摆的那一天。所幸天星本身附带魔法领域,其对宇宙辐射有着极其强大的收集作用,人类整体对能量的使用效率本就非常高,更别提还有星神加持,因此这一支援系统足够永久运行下去了。
正是基于此等背景,蓝星大地才终于有了万众欢腾的时态产生,而不是继续之前的灾难。
都说瑞雪兆丰年,当前的凛冬倒也降下了足以铺满大地的霜雪,银装素裹,寒气逼人,这些也算符合百姓们过往的回忆和对未来的祈愿。
此时的蓝星已然经历了三日的大雪纷飞,但在冰冷肃穆的面貌下,却是松鼠、浣熊、狐狸、猫头鹰和麋鹿等尚未冬眠的物种交替外出觅食的场景。如此情形与几年前的惨状相比,可谓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干杯!”
时间渐渐来到傍晚,在广阔的田垛边缘那一排暗淡的屋舍中,灯光一间接着一间亮起,不多时又有人搬出座椅,大摆筵席。
四下汇聚而来的年轻人或老人们踱步到大堂,或是举杯豪饮,或是对准了饭菜大快朵颐,平日想都不敢想的肉食现在却满桌子都是。
酒足饭饱后,人们便开始交头接耳,互相攀谈,随着噼里啪啦的鞭炮声响起,又不约而同地说起祝词,在热烈庆祝新年的同时,也许下了对来年的祈盼。
“有皇粮赈济灾民,今年倒也勉强过活了,更别说还吃上了肉。”不少人如此感慨。
“感谢大老爷!”几个年轻汉子对着面容模糊的泥塑像拜了又拜,神色虔诚。
“哪里哟,听说是神农架的圣姑年复一年地号召豪绅,四处伸张正义,才终有这般景象。”
一个骨瘦嶙峋的老汉捏着粗制的碗筷唏嘘不已,尽管他见识过各种怪事,对此也无比惊奇。
这简直就大侠、大圣在世啊!
“谁说不是呢!”旁边的婆娘接口道。
“贼老天总算肯心软一回。等雪化了去,再过些天便是播种的好时机,只要打理好田地,下半年也总该丰收啦,哈哈哈!”说到最后,老汉不禁开怀大笑,爽快的口气驱散了长久的阴霾。
类似的情形在神州大地上有很多,不说随处可见,那也是每家每户都有!就是其它洲陆,亦有神的旨意和祝福对外宣告,使人们遵守秩序。
虽然日月朝廷内部散播了不少来自芙蕾雅的转化器,但谁也不会嫌弃粮食多不是?
说真的,每日祈求神明而获得的食物实在有够硬派了些,这些东西只能保证人不被饿死,但凡稍微有点上进心的家伙,总该发挥自身的主观能动性去田里刨食才对,而不是任由自己瘦的像鬼一样,除非失去了劳动力。
恰逢蓝星上的神力逐渐流动。
直到全球真正意义上的回暖,大地之上一些阴暗之地的妖邪鬼怪才渐渐褪去,有太多的人因此过了一个好年,而不是在忍饥挨饿的同时还要担惊受怕,历经精神创伤。
“真是心酸。”
天星,国师府。
正在查看蓝星气象的赤瞳为此感到心痛,灾年时期人们易子而食的现象虽然在神剑宗的干涉下逐步消失了,但那股子勤俭节约到吝啬的别扭性格却再也改不掉了。从卫星发来的影像就深刻揭示了皇城以外的百姓们的生活现状。
“相信我,一切都会好起来的。”安可轻轻抱住了她,用心安慰道:“武神信仰并未因时空神格的存在而废弃,恰恰相反,藉由神剑宗的气运衍生,祂正在壮大。”
“祂的力量每强一分,地上的人们就越加不受酷暑严寒的侵害,他们将得到应有的庇佑。”
“武神会逐步调节自然,甚至由于覆盖整个蓝星的关系,一切都会往好的方向发展。”
“我知道!因为我们来了嘛!青天大老爷为民除害,匡扶社稷,嘿嘿~”黑瞳在旁边含糊的比划着,嘴里边说边嚼着肉。
他们正其乐融融的吃着年夜饭呢。
值此佳节,安可和他的家人也久违地聚在一起,互相诉说各自酣畅淋漓的冒险故事,比如一年之中干了哪些“惊天动地”的大事,亦或经历了什么尴尬的糗事。
已经步入长生的他们,异于常人的时间观念正在各种细节中凸现,很久以前恨不得每天都腻在一起的境况也改善了许多,一年才有一次的聚会交流竟意外地适合国师府的众人。
除此以外,还有另一种更加普适的状况也模糊了人们对空间距离的感受:那就是每个帝国人都具备的精神力。精神遥感卫星扩散并增强了实时通讯的需求,以至于人们远在千里之外也能看到由精神海塑造的真实人物,甚至能互相触摸对方,这几乎与面对面交流没有任何差别了。
“待会儿还有一个人要来。”安可如实说。
“谁?”安娜从书里抬起头。
“还能是谁。”妮露撅了撅嘴,平时只爱动嘴吃的她,今天居然罕见地亲自下厨。
“老哥你可真行。”赤瞳拿自家老哥没辙。
“依我看呐,爹地不是花心,而是单纯的颜控动物。谁长的好看、谁戳到了他的心坎,他就爱上谁……总觉得有一天,他会爱上什么奇奇怪怪的东西,噫!”安妮说着说着就打了个冷颤。
“比如说?”黑瞳饶有兴趣的问。她一点也不在意哥哥又娶了哪个女人,因为知道对方心里从来都有自己的位置,只要肯主动撒娇,就一定会疼她、爱她,所以根本就不吃醋。
“比如,克苏鲁之貌。”赤瞳虚着眼睛毒舌道,然后随手画出了一个类似章鱼脸的东西。
“过分了嗷!”安可大声吐槽:“外神之貌绝对、绝对不在我的性癖上!绝对不在!”
“呀,姐妹们正在讨论呢?”一道声音突然响起。来人身高一米六五,穿着古风十足的水墨色长裙,头上扎了一个近香髻,一根亮银的横钗穿过髻尾,而另一边还斜刺着纯银的半月钗。
走起路来,三步一扭腰肢,脸上也堆满了笑容,乍一看别提多么娇美了。
安可心说,这是故意打扮的玉女玲珑之态啊,看的他心里直痒痒。没错!与往年相比,国师府新增了一位家庭成员——淼之星神,心漪。
最初,他也邀请过红美铃,但对方以回老家整理嫁妆为由拒绝了。
对此,他只好耸了耸肩,表示遗憾。
随后,心漪莲步轻移,一个蹬腿就坐到了安可怀中,双眼一勾便温柔地对他放起电来。
“哇!好直接!”安妮脸色发红,虽然用手捂住了,但却故意漏了好几个缝。
“哎呀呀,这么着急干什么,反正今晚又不会跟你抢。”黑瞳颇为老司姬似的揶揄道。
“你们……最好节制一点。”赤瞳给出了自认为『十分妥当』的建议,虽然一本正经,但这并没有减轻对方的尴尬心理。
“年轻就是好啊。”安娜顺口道,随后突然一愣,这才意识到对方乃星神,实际年龄比她们要大得多,“啊哈哈……实在抱歉,口误了。”
“没,没事。”来自姐妹们的调侃让心漪羞涩不已,甚至恨不得钻进地里,但为了证明自己拥有被爱的资格,还是当众展示了一路走来的心路历程,此举不可谓不大胆。
毕竟,这就相当于亲手把自己内心的保护壳剥开,然后交由外人审视,无论里面隐藏着何种阴暗成分,都会一五一十地暴露出来。
此刻她非常庆幸自己是个高尚的人,哪怕身为星神也不会仗着位高权重就去做什么丑事,至于平日里想的,无外乎更好的生存、研究和观察人类等宏观叙事,思想里没有一点肮脏。
当然,其中也包括与安可的日常交流、肉体与情感的慰藉、答疑解惑以及某些值得铭记的通感回忆,内里的点点滴滴让她们看的直呼过瘾。
“原来,深埋着感情但得不到的人,最后会变成病娇?”黑瞳可太懂了,假若当初的哥哥没有接受表白,自己兴许也会变成这种人。
然而众人里面,若说谁对心漪最为熟稔,那必然非赤瞳莫属。没办法,谁让她曾经深入过对方的心灵呢?曾经帮她铸造血狱的那些基于日冕恐惧而出手的人影,到现在都让她记忆犹新。
“纯粹的爱。”赤瞳对此表示认可。
“......”安可把头埋在新妻的胸脯里,以此掩饰自己的尴尬。几个吐气如兰、娇俏可爱的妻子都在身旁看着他,但今夜注定只属于心漪。
“走啦,小妮子还在瞄什么呢,大人的事别瞎看,不害臊!”安娜强拉着安妮走了出去。
“嘤,急什么呀~”安妮欲哭无泪。
黑瞳也站了起来,然后从背后推着安妮往外走,“小妮子若是发春了,怎么不找一个?”
“噫……本公主的青春期还没过完呢,心理还是小孩子,才不要找男朋友!再说了,谁能比得过爹地?除非可以超越他,否则绝无可能!”
“那你怕是要打一辈子光棍咯,现存的帝国精英里,谁还拥有能够比肩他的光环啊?”妮露忍不住为女儿的婚嫁感到忧虑。
是了,对味儿了!每个到了年龄还未嫁出女儿的母亲,都会有此必经之路。
“单身就单身!”安妮完全瘫在安娜背上,不想自己走一步路。
“话说,最近怎么看不到梦璃出来?”赤瞳关上了门,朝妹妹随口一问。
“哦,她呀。”黑瞳停下脚步,费解地挠了挠头:“之前在想办法定位安阳的行踪,现在则是一个人躲在阴暗的角落里吃醋和扎小人。”
时空神力很好用,而对方用起来也毫不珍惜,为了找到转世后的儿子,梦璃已近疯狂。
但是连时间线不在同一条上,怎么可能找得到?这么做不过是在缘木求鱼。
“呃,好吧……记得让她多注意休息。”
赤瞳回头看了一眼,眼角同样隐现一抹醋意,但最终什么也没说,只是脚步迈的更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