假如爱有天意 01.1

当阳光照在海面上，我在思念你。

当朦胧月色洒在泉水里，我在思念你。

——《假如爱有天意》

01.

现在是春天的尾巴了。

黄瑶很喜欢“尾巴”这个比喻，它带着一种摇摇摆摆、让人想要抓紧却把握不住的伶俐。尾巴意味着一些为之倾注了专注和努力的进程终于要迎来结局，意味着一些意图人为改变的事物将要不可阻挡地走向尽头。

当然对于学生来说，春天的尾巴并不是一个轻松的时期，黄瑶在图书馆连熬三天大夜，整个人只剩一口气吊着，登陆教务网站，查看下一周她还要考的三门期末安排。陈书婷的微信消息跳出来，问她几号考完试回家，走深圳湾关口还是坐京九线高铁，他们提前让唐小虎来接。

黄瑶翻看消息的手指滑到唐小虎的名字时短暂地停留了一下，很长一段时间以来她都避免尽量让自己想到这个名字。她含糊地回复陈书婷看家里方便，怎么安排都好，随即把手机锁屏，扔进书包，一气呵成。

她轻轻闭上眼，仰头活动了一下熬夜后酸痛的脖颈，通宵自习室里人很少，除了黄瑶只剩几个韩国学生还在一边猛灌冰美式，一边噼里啪啦地敲打键盘。黄瑶轻不可闻地叹了口气。她想，多年前她那份不知从何而起、如春草般疯长的少女心事，也应该在这个春天的尾巴做一个了结。

黄瑶喜欢唐小虎，只有她自己知道。

小学六年级那年，一个很漂亮的阿姨带着黄瑶去了香港，那是黄瑶第一次见到京海以外的世界，黄瑶被鳞次栉比的摩天高楼迷花了眼，她多希望爸爸也能和她一起看看这个繁荣的大都汇。可当她问起爸爸的时候，漂亮阿姨却只是笑着问她要不要喝冻柠茶，要不要吃菠萝包，顾左右而言他。

回到京海的时候，黄瑶从旧厂街菜市场鱼档口家的小丫头，变成了建工集团总经理高启强的女儿。那个叫陈书婷的漂亮阿姨对她说，瑶瑶以后就叫我妈妈，叫老高爸爸。黄瑶乖巧地点头，童年的经历赋予了她超出年龄的早慧，她明白，她应该再也见不到爸爸了。

高启强安排了唐小虎负责接送黄瑶上学，在高家宽敞得有点让人心慌的客厅里，黄瑶第一次见到了唐小虎。她仰起头看这个年轻的男人，窗外的背光模糊了他的脸，只看到他薄薄的下唇爬着一条骇人的疤痕。唐小虎倚在墙边咧着一口大白牙和黄瑶打招呼，身形高大却不太挺拔，像一棵海风里摇摇晃晃的棕榈树。

唐小虎第一天来接黄瑶的时候开了一部骚包的亮黄色帕加尼，他得意地拍拍引擎盖示意黄瑶上车试试。黄瑶规规矩矩地双腿并拢坐在后排，双手叠在膝盖上，唐小虎一脚油门踩下去，一股强大的推力差点把黄瑶从座位上掀出去。

唐小虎看着黄瑶脸色苍白地从车门爬下来，歉疚地解释这叫推背力，他这车比法拉利还牛逼，坐这车上学黄瑶一定能成为全校最有牌面的小朋友。黄瑶心有余悸地摇头，唐小虎在她面前蹲下来，亮晶晶的眼睛看着她。

“瑶瑶你要不喜欢，虎叔明天就换个车送你。”

黄瑶坐惯了爸爸的厢货车，但显然一身高定西装的唐小虎和拉着冻鱼冻虾的厢货车并不相配，她也不想让唐小虎知道她还在为爸爸难过。黄瑶想了想，小时候在乡下和外公外婆住在一起的时候，隔壁班有个男生的爸爸是大队里的拖拉机手，天天开拖拉机送他上学，小黄瑶做梦都想威风凛凛地高高坐在拖拉机上。于是她眨了眨眼睛，认真地问唐小虎。

“你会开拖拉机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