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将第一盏茶推到静兰手边后,李蓉又给自己斟点了一碗茶,她素手执起青瓷茶盏,盏中茶沫泛起雪浪般的纹理。
就在李蓉垂眸轻嗅茶香的时候,耳畔的竹笛声忽转清越,竟将《鹤鸣九皋》的曲调吹出三分金石之音。
笛音的转变让静兰从品茶的场景中回过神来,她笑着对李蓉说道:“殿下的茶艺越来越好了。”
李蓉只是轻抬下巴,表示接受了静兰的赞美。
车外的笛声在这时倏然而止。
见静兰正要掀起车帘查看,李蓉却用茶匙轻轻压住她的手腕,茶匙上沾着的茶末簌簌落在檀木案几上,勾勒出断续的卦象。
“急什么?”
李蓉的指尖抚过盏沿,黑沉的眼眸在晨光中划出冷芒:“鹤鸣于野,其声自远,且看这孤鹤要衔来什么拜山礼。”
车外忽有清泉击玉之声传来:“苏氏容卿,请为殿下奏《鹿鸣》之章。”
那声音似春冰乍破,带着三分山岚雾气,偏又在尾音处勾起若有似无的钩子。
李蓉唇角笑意渐深,苏容卿对她的了解当真深刻,他知道,她最喜欢的就是他用那副遗世公子,故作高洁的高岭之花模样,朝她俯首称臣,弯下脊梁被她玩弄于掌心之中。
李蓉又等了一会儿,才抬手拨开绣着金凤的锦帘,正见十步开外的白衣公子执笛作揖,没有听到李蓉的声音,苏容卿也不敢起身,只是一味地弯腰作揖。
晨露沾湿他鸦青鬓角,腰间佩着的双鱼玉坠在风中轻叩,竟与方才笛声的韵律暗合。
“苏公子真是好雅兴。”
静兰代替李蓉撩着门帘,她舒舒服服地倚着软枕,上下打量着苏容卿:“本宫不过是想来西郊踏青,没想到苏公子居然恰巧也在此地。”
“可当真是......巧的很!”
李蓉的说话语气并没有动怒,甚至有着几分调笑,可是苏容卿的身体却不由自主地颤抖了一下,他知道,李蓉越是生气,她的脸上就越不会出现生气的表情。
她的生气,是那种不会被人看出来的,或许你觉得她根本没有生气,但是却很有可能在下一秒被狠狠惩罚。
李蓉不喜欢别人算计她,还是用这么拙劣的手段。
苏容卿知道,但是他还是用了,几乎就是在正大光明地告诉李蓉,他在这里,就是在等着李蓉前来。
站在树下的苏容卿果断地撩起衣衫下摆,朝着李蓉的方向跪了下来,他的脊梁弯成新月弧度,玉笛在掌心沁出冰纹,他鸦羽般的睫毛垂落,在眼下投出蝶翼颤动的影,晨风掠过他腰间双鱼佩,青玉雕琢的游鱼在光影间明灭,恍若溺毙于深潭的魂魄。
当柳枝上面聚起的第二滴露水,从叶尖坠入他后颈的皮肤时,伴随着一阵沁凉感,苏容卿终于听见李蓉轻笑的声音:“苏公子看起来好像很紧张的样子?起来吧,别让别人以为本宫为难苏公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