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欢乐的时光总是转瞬即逝,四天三夜的蜜月旅行,不过一个眨眼便已接近尾声。这三天,是徐贤过得最最幸福的时光。
白天,她和边伯贤一起在各个网红景点疯狂打卡,去柯南小镇拍照片,去海上沙漠骑骆驼,乘坐滑翔伞俯瞰整个鸟取沙丘,她甚至还和边伯贤两个人一起玩了沙漠滑板车,因为玩得太疯,等回到酒店的时候才发现两个人竟滚了一身泥,活像两个野孩子,简直妈见打。
晚上,她便与边伯贤窝在酒店里,在房间自带的温泉池里泡温泉、聊天、喝啤酒,边伯贤还特意问酒店的厨房借了个小型烧烤架搬到房间自带的庭院里,点着了炭火,再铺上网格,拿出从便利店买来的面包、鱿鱼丝、鸡肉串之类的小食烤着吃。
他们换上了浴衣,坐在连接庭院的回廊外,徐贤依偎在边伯贤怀里,手里握着冰镇的啤酒,仰头看天上的星星闪烁如银,而面前的烧烤架正滋滋冒着烟火气。
原来,她也可以成为别人名正言顺的妻子,她也可以完完全全地拥有一个男人,她也可以走在阳光下,她也可以享受别人艳羡的目光,她也可以被人这样的宠着。
可是,她真的可以……如此幸福吗?
也不知是不是这几天玩得太疯,最后一天的晚上,徐贤竟睡得并不安稳,迷迷糊糊总像是做了很多梦,梦里仿佛又回到了那段最黑暗的时光。那时她还是个初中生,在自己的房间里做着她最不擅长的数学题,却听见门外林菁又和徐明义在吵架,从最初的争执到相互谩骂,到最后徐明义动手打人,每一次,徐贤都想躲到一个没有人的地方,一个再也听不到父母吵架的地方,永远不出来。
林菁也是从那个时候开始变得越来越敏感,也越来越神经质,她经常会因为一点小事疑神疑鬼,加上徐明义出轨也并不刻意瞒着林菁,甚至越往后越肆无忌惮,以至于家里的气氛一度紧张得像绷紧的弦,随时都会断掉。徐贤每天跟着提心吊胆,日子过得如履薄冰,她小心翼翼地看着父母的脸色过日子,就连她和父母在同一张饭桌上吃饭,她都不敢抬头,甚至离自己稍微远一点的菜她都不敢吃。
有段时间,徐明义每天都是深更半夜才回家,即便偶尔早一些,一回到家,要么始终阴沉着脸不发一言,要么看什么都不顺眼,动不动就骂徐贤:“你学习不好成绩差,脑子笨还不努力,就你这种样子,不是我吓唬你,你长大了就连去餐厅端盘子都没人要你。”徐明义骂了她一个还不解气,连同在书桌旁坐着监督徐贤写作业的林菁也一起骂:“你坐在旁边就跟个死人差不多,她弄成今天这个样子都是你的错!”
林菁并不买账,“什么叫都是我的错?孩子难道是我一个人的吗?养不教父之过,徐贤成绩差,就是你没教她的缘故!”
徐明义一听就火了,瞪着眼珠子抡起手掌作势就要打林菁,“我他妈哪有时间?还不都是为了挣钱养你们两个?没用的败家东西!除了花钱啥也不会!”才刚回家没多久的徐明义再次准备摔门离去,林菁二话不说,冲过去挡在大门口,厉声质问:“都这么晚了,你又要去哪里!”
徐明义面无表情地推开林菁,“加班。”
简简单单的两个字轻易激怒了林菁,也顾不得徐贤也在场,她指着徐明义的鼻子就骂:“你当我是傻子吗?怎么外面那个野女人就那么好?招得你深更半夜了还要往外跑!你要不就住那儿别回来了,就跟你那姘头鬼混得了!”
“你以为我愿意回来?这个家有什么值得我回来的?是你聪明能干还是徐贤成绩优异?一样没有!还有,我跟你说加班是给你面子!别给脸不要脸!”话犹未毕,徐明义已经拉开门走掉了,完全无视身后林菁的谩骂声。
林菁碰了这么大个钉子,心里的气排解不掉,就一股脑的全发泄在徐贤身上。她盯着伏在写字台上机械地写着作业的徐贤,愤恨地说:“都怪你!要是你读书好,你爸也不会成天不回家了——我跟你说话你听见没有!你别写了!”林菁上去劈手夺过徐贤手里的笔扔到地上,“成绩那么差,就别装模作样了!还有刚才我跟你爸吵架的时候你干嘛不做声?另外我之前让你写信给你爸的,你究竟打算什么时候写啊!”
林菁有个闺蜜潘华,之前也是和丈夫面临了婚姻危机,夫妻两个感情淡漠,一度闹到要离婚的地步,没想到潘华的女儿珍珍写了封信,情真意切的文字把潘华的丈夫给感动了,从此变得老老实实,再也没提过离婚的事。林菁听了,便始终记在心里,回到家就命令徐贤也学着珍珍的样子给徐明义写一封信好让他回头。
尽管徐贤还只是个初中生,但她能感觉到,林菁和徐明义之间的问题不比潘华夫妇,并不是一封信就能解决的,何况在她看来,徐明义根本不待见她这个女儿,一见了她,不是冷眼以对就是斥责挑刺,有时甚至连话都不想和她多说半句,更别说她写的信了,徐明义根本不屑看的吧。徐贤想把这个观点说给林菁听,告诉她,不是所有男人都是一个脾气,适用潘华丈夫的办法未必也适合徐明义,轻易尝试反而容易弄巧成拙。可当时的徐贤并不知道该如何表达,所以每当林菁问她什么时候写信时,她总是含含糊糊的答不上来,而这在林菁看来就是推诿,就是逃避。林菁那段日子没少给徐贤脸色看,动不动就说她没用,气极了还会点着她的脑袋抱怨:“你看看人家珍珍,多有本事,写了封信把她爸爸感动得主动回家了,你呢?没一点用!你就是一事无成,书也读不好,所以你爸才不愿意回这个家的!你说我多冤枉,你不好好读书,你爸就怪到我头上来,说我没把你教育好,天地良心,我辛辛苦苦的,每天给你做饭洗衣服,晚上还要陪着你做作业,一天连个自己的时间都没有,一门心思全都扑在你身上,到头来还不落个好!你说你能不能争点气?哪怕只做好一件事让他刮目相看也好啊,你没听他刚才说的吗?他根本不想回这个家!你听了就无动于衷吗?难道你要眼看着你爸被外面的野女人给抢走?还是你想做个单亲家庭的孩子被你的同学嘲笑?”
林菁越说越激动,到最后几乎有点语无伦次了,徐贤也渐渐听不清林菁在讲什么,连同她整个人,都好似离她越来越远。眼前的场景开始扭曲变幻,她不知为什么只觉得心里特别难过,也特别委屈,却又说不出哪里委屈,像是被白白地冤枉,却根本没人听她解释。她想哭,却哭不出来,仿佛她真的成了单亲家庭的孩子,同学们背地里都笑话她,说她是个被抛弃的孩子,还说她就是个害人精,因为学习不好,连累了自己父母感情变坏,没有人愿意和她做朋友,连林菁都不愿意和她说话,一见了她,除了冲着她哭,就是骂她没用。
场景突然变幻,她像是站在一条又长又暗的走廊里,从远处射来一束幽冷的光,照见一个人,正立在远处冷冷地望着她,她看不清那人的长相,却又知道他是朴灿烈,她拼命叫着他的名字,他却无动于衷,忽然,他的身边多了个女人,她挽着朴灿烈的胳膊,冷冷地看向她,用胜利者的姿态睥睨着她,说:“徐贤,都是你的错,做错了事就要受到惩罚,没人会站在你这边,你就一个人孤独到老吧!”尖锐的笑声传入耳中,女人靠在朴灿烈的肩头,笑得越发嚣张,而徐贤,却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她和朴灿烈一点一点退出她的视线,从始至终,朴灿烈都没有说过一句话,甚至连看她一眼都没有。
整个世界都抛弃了她,都是她的错,没有人喜欢她,再也不会有人来爱她。
从此,她将孤身一人。
可是,不是这样的啊……不是的……求求你们……听我说……徐贤在心里不停地呐喊,她用尽了浑身的力气,却发不出半点声音,她急得团团转,又不知如何是好,一个又一个人从她身边经过,全都是一张张冷漠的脸,没有人朝她看,没有人关心她,仿佛她并不存在。
“求求你们……不是的……不是这样的……”
怎么办?她该怎么办?脚下的地面突然变成了旋涡,就要将她卷入万丈深渊。
“救救我……不要……”
“小贤?小贤你怎么了?小贤,你醒醒,徐贤!”
像是有谁在叫她的名字,那么的温柔,仿佛一缕光,照进她心里。她朝着光源奋力地跑,只怕来不及,只怕赶不上,只怕这微弱的光转瞬即逝。
终于,她追上了那束光,仿佛温暖源,让她得到了片刻的喘息。四周慢慢变亮,刚才呼唤她的声音离得她更近了,“徐贤……”她本能睁开眼,下意识往声音的来源靠过去,忽然,她就这么毫无预警地哭了起来。
边伯贤知道她是做了噩梦,可她这个样子还是让他心疼。她到底梦见了什么呢?竟哭得这样声嘶力竭。
“没事了,乖,都是做梦,都是假的,有我在,没事了哦。”他并不问她究竟梦到了什么,而只是抱着她,掌心轻轻拍着她的背柔声哄着。她蜷缩在他怀里,意识还没完全清醒,手却紧紧抓住他的衣襟,语气竟像是乞求:“别走……你别走……”
“嗯,我不走。”他吻了吻她的额头,冰凉的额角上沁着细密的汗,他用手背替她拭去,她渐渐不再哭得那样厉害,等到她好容易止住了眼泪,边伯贤刚预备去给她倒杯水,没想到才刚挪动了一下身子,徐贤顿时伸手拽住了他,“别走……”
细小的呢喃中带着乞求,边伯贤感觉自己的心被狠狠地一击,她这是怎么了?他连忙安抚:“我不走,我只是想去给你倒杯水。”
“我不要喝水。”她在他怀里执拗地摇头,“所以你别走……不要丢下我一个人。”
“好,我答应你,不会走的。”他重新抱着她躺回床上,拉过被子将她裹住,她顺势钻进他怀里,头抵着他的胸膛,柔软的发扫过他的肌肤,几缕被汗濡湿的额发更为她添了一抹说不出的魅惑。
边伯贤莫名感觉嗓子干涩,从他的角度看过去,灯影绰绰下,她睫毛微颤,仿佛依旧不安。他收紧双臂,将她圈在怀中,他将下巴抵住她的额头,柔声轻哄:“乖,闭上眼睛,我唱歌给你听好不好?”
他独有的声线在耳畔响起,仿佛潺潺的溪水淌过心尖,柔软而又细腻的抚慰,是治愈创伤的最佳良药。
内心从未像这一刻般如此安宁,她沉浸在他的嗓音里,他唱的歌她从未听过,却好听得令人惊叹。眼皮越发沉重,她不知不觉复又安稳地睡去。
竟是一夜无梦。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