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饭的时候，徐明义不停地给边伯贤夹菜，边伯贤碗里的菜逐渐堆成了一座山横在眼前，完全看不到米饭的存在，可徐明义却视若无睹，当他举着筷子上的羊肉想要再次空投到边伯贤碗里那座食物山上的时候，徐贤到底看不过去开口了：“爸，您让伯贤先把碗里的吃掉些再给他夹吧。”
徐明义瞪了徐贤一眼：“伯贤难得来一次，总得照顾好他，让他多吃点吧？哪像你，只知道自己吃，完全不顾伯贤。”徐明义开口对着徐贤就是一顿数落，徐贤早已习惯了这样的模式，于是低下头不再说话。
“爸，您自己吃吧，别总想着照顾我。”边伯贤适时出言解围：“我这都要吃不下了。”
“多吃点，多吃点，年轻男孩子胃口好，就要多吃。我像你这么大那会儿天天就没个吃饱的时候，那种大的铁皮碗盛满饭我能一口气来三碗。”徐明义嘴上这么说着，眼睛下意识瞥了眼边伯贤碗里的菜，又看了看筷子上的羊肉，估计这么放下去边伯贤碗里的菜得塌方，到底撇了撇嘴，将羊肉放到自己的碗里，笑眯眯地对边伯贤说：“这个羊肉是东山农场特供的，一点膻味都没有，连我这不爱吃羊肉的人都喜欢，一会儿伯贤你一定得尝一块。在家里吃饭，千万别客气啊。”
“放心吧爸，我是不会客气的。”边伯贤埋头在一堆菜里，一样一样认真地吃着。其实他都不怎么尝得出味道，碗里好几个菜都混在了一起，味道全串一块儿了，可他却吃得很香。
见边伯贤吃得高兴，徐明义不禁面露喜色，“咱们家人不怎么会做饭，所以我只能让人专门做好了给送过来，伯贤你别介意啊。”
“没有爸，我怎么会介意呢？”他咽下一口鱼，肥腻的黄鱼肉在汤汁里浸久了，味道很浓郁，却也略微有点咸。边伯贤连吃了两口米饭，才又说：“这些硬菜都是西郊11号做的吧？”西郊11号是一家有名的私房菜馆，每天只特供一桌，由老板亲自掌勺，菜单随机，却至少需要提前一个月预定。据说这家店的老板自己还另外开设了一间工作室，专门用来研发新菜品。
徐明义并不意外边伯贤知道这些菜的出处，毕竟是边家的少爷，不知道西郊11号才离谱吧。然而徐明义还是下意识地夸赞：“不愧是大家庭出来的孩子，和普通人就是不一样，见惯了世面，一看就知道是哪里的菜。”
边伯贤谦虚了几句，又说：“我觉得妈做的菜也很好吃啊，尤其百叶结烧肉，很香。”边伯贤是真的喜欢那道菜，不油不腻，却很入味，很简单的味道，却让人忍不住吃了又吃。
突然听到女婿的夸赞，林菁有些受宠若惊，心里却是高兴，“喜欢你就多吃点，只是我做得不怎么好吃，和西郊11号做的菜不能比。”林菁说完抿嘴浅笑，有那么一瞬间，边伯贤仿佛看到了徐贤的影子。
心不明所以地痛了一下，边伯贤很快笑着说：“这可没有可比性，家常菜是不一样的。”
他下意识地又要去夹百叶结，不想竟被徐明义拦下了，“这孩子，怎么光盯着这个吃呢？来尝尝这鸡味道怎么样，这还是乡下特意带上来的土鸡，炖出来的汤就是不一样，又清又香。”徐明义动手扯了个鸡腿给边伯贤催促他吃，又说：“那几道家常菜算不了什么，以后你什么时候想吃了就过来，让你岳母给你做，或者让徐贤给你做也是一样的——徐贤平时给你做饭吧？我听说现在的年轻人一个个都懒得很，从不自己做饭，平时都是叫外卖的？”
“没有爸，小贤每天都换着花样给我做饭，她做得可好吃了。”边伯贤转头笑看着徐贤，“原来你手艺那么好是得了妈的遗传啊。”
听到边伯贤夸女儿，林菁简直比刚才边伯贤夸自己还高兴。她兴致勃勃地道：“你别说，小贤这孩子在做饭上确实很有天赋，我也没特意教过她什么，也就我平时做饭的时候她在旁边陪我聊天，就这么耳濡目染地自己看会了。”
“嗐，这算什么本事，做饭又不是什么天大的事，别说得好像很难一样。”徐明义却一脸的不以为意，“何况她一女孩子，不学会做家务把家里打点好，难不成还要让男人来做吗？”
林菁和边伯贤同时一愣，还是边伯贤先反应过来，笑道：“我倒是觉得家务一起做也挺好的，小贤平时上班也很忙，好不容易下了班回到家，我也舍不得让她做家务。”
“有什么舍不得的？她上班又没什么事，再说了，家务活本来就是女人的事，男人根本用不着操心。”徐明义这番毒言论说得理直气壮，丝毫不觉得自己的话有什么问题。而整个过程，徐贤从未抬头，甚至都没再开口说过一句话，明明一桌子的人都在谈论她，她却恍若未闻，只是心不在焉地低头扒拉着碗里的米饭，隔很久才往自己嘴里送一口。
碗里却忽然多了块红烧肉，边伯贤好听的嗓音随之响起：“你怎么都不吃菜？”
“伯贤你让她自己来。”没想到徐明义的声音紧随其后：“她在自己家又不会客气。”
边伯贤又夹了一筷子百叶结给她，这才说：“这菜离得远，她够不到。”
尽管知道他是在演戏，可是徐贤还是忍不住心动，却又止不住心酸。她抬起头看他，刚巧对上他的视线，心口一紧，他已冲她莞尔一笑，“愣着干什么？吃吧。”温柔到不行的语调，恍惚像是带着她回到了不久前的曾经，那时候的他，待她永远都是那样的温柔。
她赶紧低头，刚要吃肉，徐明义的嗓音自头顶飘过：“在娘家还要伯贤照顾你，你也真是的，该你照顾他才对吧。”
才咬了一口的肉不知道为什么不香了，吃进去的那一点甚至在唇齿间蔓延着奇怪的腥味。胃里忽然一阵翻涌，她赶紧抓过手边的水杯灌了一大口水才勉强压下了这股恶心，恍惚像是又听见边伯贤说：“不用不用，我所有菜都能够得着，手长，我上学的时候同学都叫我长臂猿。”说着他还故意缩住肩膀，双手举到头顶指尖相对来回地晃，全然不顾自己正在餐桌上，嘴巴甚至还故意做成地包天的样子发出呜呜的叫声，惹得徐明义和林菁哈哈大笑，连徐贤也忍不住笑了，徐明义更是差点笑岔气，“你啊，就惯着她吧。”
“当然得惯着啦。”边伯贤宠溺地转头看向徐贤，猝不及防地就在她的脸颊上亲了一口，徐贤吓了一跳，一脸不可置信地转头看他。见他笑脸明媚，嘴角弯弯，心像是被莫名地拉扯，她很快撇开视线，嘴角却不由自主地跟着上扬。她小声呢喃：“干嘛啊，爸妈都在呢。”被他亲吻的地方似乎正在微微烧烫，有暖意缓缓流入心尖。
如果这是真的该有多好，如果这不是在演戏该有多好。
徐贤忽然希望，这一刻的时光可以被拉长，长一点，再长一点，哪怕这一切都是假的，可是，就算只让她在边伯贤的温柔里再多待一秒钟，她都会觉得幸福。
餐桌上是一副其乐融融的景象，欢声笑语里，她依然觉得自己像个外人，无法触碰，无法融入，明明近在咫尺的幸福，却总隔着一条无法跨越的鸿沟，将她拒之门外。
之后他们又说了些什么，徐贤一句都没听进去，一顿饭她也不知道吃了些什么，只是索然无味。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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