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想成年

一

那天上学坐上校车的时候我就有一种感觉，今天肯定要发生点什么事儿。

我一直想，会发生什么事儿呢？我的眼皮咋这样的跳？是因为今天太热？

妈曾经说过左眼跳财右眼跳祸，我左眼在跳，右眼也跳，跳的我不知道今天能发生什么而心惊肉跳。当然也不知道会是财还是祸。

今天天气确实很热，一大早就有三十八度多，午间能达到多高温度，只有天知道了！现在我坐在车上就浑身黏唧唧的都是汗液。

车边榕树上有蝉在叫，知了……知了，你知道什么呀？连我都懵逼呢，你就知道了？多吵啊你，惹人烦躁。你知道秋声赋？你知道茅屋为秋风所破歌？你知道咏梅？你知道北国风光无限好？你知道几何函数三角？你知道电流咋生产出来的咋能四处跑？

师傅问：还有谁没到？

李琦说：刘红莲没到，她刚才说了去买雪糕。

师傅说：操！这个时候买雪糕？

李琦说：她肾不好。

师傅说：肾不好就买雪糕？我还肾不好呢，我……我吃别的膏。

按说，这是个老司机了，从我上高中第一次坐校车开始，他一直就开这趟校车，早晚来回跑。平时他脾气特别好，跟咱们嘻嘻哈哈的开玩笑，所以所有的同学都对他也挺尊重，见面都叫刘叔叔好。他也点头应答，一脸笑。

李琦笑着问：刘叔早晨吃的发糕？

刘叔说：哼，啥发糕，还豆腐脑呢！我吃的膏不是你说的糕，这个膏不是那个糕，你说的糕能顶饱，我说的膏能保养，它不顶饱。

李琦就问：刘叔你还要保养？

刘叔斜视李琦一眼说：老子需要！你个小孩丫子瞎问啥？然后暴吼一声道：坐好！

刘叔四十岁多一点，虎背熊腰，四方脸大眼睛，剑眉上挑。美中不足的就是个子不高，大概一米七多一点，甚至没有我高。

被吼的李琦并不恼，他笑嘻嘻挤坐在我身边，呶嘴让我往边上靠靠。我挪了一下位置，其实也没有挪多少，两寸还不到。

李琦压低声音问我：肖波你说，刘叔会是哪里不好？

我正不耐烦，之前他们的对话我都没有用心听，只是不经意间往耳朵里飘，我没有办法屏蔽掉。

我心里想啥我也不知道，没有题目没有目标，也许是刘红莲，也许是杨花柳梢，也许是昨天的某科疑问，也许是车噪喧嚣，也许是空泛的思辨，也许是充满听觉的知了。

我看看同车上的其他同学，都静静地等候开车，就一个李琦像马猴子跳。

所以，我不耐烦地说：不知道。

李琦就低声坏笑说：你不知道我知道，咱们花园小区都知道。

我就奇怪地看他，他直视我的眼睛，很郑重地点点头。

然后他环视一下车厢说：这里不能说。

其实他不说我大概也知道他要说什么，否则我就白活了十七岁了。总是那些不便被人知的事情，再加上好事者添油加醋扬汤热炒，倒头来弄的街坊四邻小区街道该知道不该知道的谁都知道，大家私底下纷纷嚷嚷讲个不了。其实，跟咱们学生有啥关系？既无关乎成绩，也无关乎高考。

我不耐烦地说：你往那边靠靠，我浑身汗腥。

李琦扫视一眼车外说：刘红莲到了！

李琦和刘红莲都是我的同班同学，车上其他的同学都不是同班，过去都极少交流，最多见面点头打个招呼，都没有咱们三个熟。

刘红莲因为一路急步小跑，脸色红扑扑的登上校车，一绺头发沾在脑门上，好像已经被汗水湿透。两只豆荚眼睛在另外一绺头发掩映下忽闪忽闪地撒眸。连跟刘叔打招呼都忘了。

刘叔看见她上车又一声吼：坐好，买什么雪糕！就等你了，再不来自己打车！

刘红莲嘻嘻笑道：打车钱也得你给我报销！

刘叔没有再吼再骂，转头打火开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