试灵会

白玉芷走后，姜夜霖每天都在期待日子能过得快一些。

平日里并没有觉得，直到当真每天看不到这位青玄师兄，姜夜霖才突然发现自己到底有多依赖这个人。好像每次闯祸了第一个想到的人一定是他，看到好玩的也一定第一时间去告诉他，委屈了被人欺负了也一定憋着眼泪到他面前哭。

通灵阵的口诀每次都念到一半就停住，只要想到白一伟说过不能打扰他，就真的担心会在他出任务的时候分心而不敢找他。

白玉芷走后，姜夜霖才真正觉得雪源很冷，很空荡。

几天以后，姜夜霖从族中师兄弟那里听说这次的试灵会地点将选在雪源，才总算从苦闷里找到了新盼头。

试灵会，最早是由灵犀会创办，为己招纳新成员。后来便提倡各族灵修家主联合共同举行一场灵修测验，优胜者可以选择任意一家氏族学习其独家灵术，还可以得到灵犀会的成员资格，享受更好的灵修待遇。修灵者，只要年满十七周岁都可以报名参加。

这是灵修界相当热闹的一件大事，届时所有灵修家族都会把最杰出的少年送到雪源。

姜夜霖对此兴致勃勃，他灵力稀薄，也根本没出过雪源，这次能有机会一睹其他氏族的灵术，便让他激动万分。加之试炼地还会出现许多稀奇古怪的东西，很多弟子都迫切希望自己能获得好名次，早早就把名字都登记好了。

姜夜霖没有想过参加试验，一方面他很清楚自己的灵力太低根本没机会获得什么好东西，别给氏族丢脸就谢天谢地了；另一方面他知道既然是雪源的试验地点，那十有八九会选在雪林，他幼年时贪玩跑进去过一次，若不是白一伟赶到的及时，他可能就死在里面了，所以对于这个地点他仍然有些阴影。

试灵会在雪源举行，所以承接这项活动的自然是白氏。作为一位传统名门的宗主，白一伟自然很看重氏族名誉，他亲自担当了主持重任，任何事情都要亲自把关，非常严格。

氏族里上到宗主本人，下到刚入门的新弟子，全都为之筹备整理，忙得热火朝天。

姜夜霖被分配在引导客人入住的人员里。白灵山庄占地很大，宗主和长老们均住在靠里的宅院，讲师，体教师，灵修长辈们在前院，后院便是弟子们的寮舍。本姓弟子和外姓弟子居住的寮舍混杂，不分长幼，也无高低之分一说。

姜夜霖住的地方是最偏僻，最荒凉的一间院落，之所以会住到这里，是因为有一次他和白婉晴对赌输了，被强制性和一个新来的弟子换了住所。

好在白玉芷和白玉文帮他重新布置了屋子，还把院落打扫干净，他才不至于太过沮丧。

三天后，各地的宾客陆续赶来雪源，雪源顿时变得非常热闹。

白灵山庄的弟子们忙得不可开交，闲暇之余便会聚在一起八卦今天遇到的灵修士，讨论他们的模样，演学名门世家前辈的讲话神情和语气。姜夜霖模仿得最像，总是把大家逗得哈哈大笑。

有时各家弟子彼此之间也会出现冲突，似乎谁也瞧不起谁，眼睛里面充斥着不屑与嘲讽，拌嘴几句，甚至还在私底下斗殴交手，得亏是体教师傅们来了才管得住。

宾客接待的最后一天，姜夜霖将茶水果盘备好送到宾客的休息室后，白诚激动的嗓子就像锣鼓一样炸了起来。

“阿月！！阿月！！”

姜夜霖捂着耳朵，看着面前面色红润的白诚（字晓山），同行的还有白素素和钱雯。

“怎么了？又是哪两家弟子打起来了？”

三人齐刷刷摇头。

“难道是三家打起来了？四家？五家？”看他们一直摇头，可把姜夜霖急坏了：“快带我去看看！不然该打完了！”

“你怎么老是想着打来打去？”

“除了这种切磋，我对其他事还真没多少兴趣。”

白诚懒得解释，直接拉着姜夜霖的胳膊奔往主会客厅。

“六大氏族的宗主和灵犀会的灵官都在里面了！”白诚偷偷指了指会客厅的方向，显然不敢妄自靠近。

顺着他的手望去，姜夜霖无奈俯视三颗抵在柱子后面的脑袋：“我说你们仨，明天早上不就都能见到了吗？非得现在这样偷偷摸摸往里偷窥吗？”

白诚扯扯姜夜霖的衣袖悄声说：“你可小声些！我们叫你来当然是别的事了！”

白素素跟着点头：“苏诗妍现在正在里面呢！”

“嗯？苏诗妍？”

“你这个榆木脑袋！”

白诚恨不得撬开姜夜霖的脑袋：“那位灵修天赋异禀的苏诗妍！你不知道是谁啊？”

这个人姜夜霖还真听说过，其实不止灵修界，就算一名普通人，那也绝对知道苏家有位非常不得了的后辈。听闻她十五岁那年就已突破到了蓝阶，这是灵修史上最为年轻便能突破到蓝阶的灵修者。

“我知道，那看来这次优胜者必然是这丫头无疑了。”姜夜霖耸肩无奈地补充：“晓山，你彻底没戏了。”

“谁知道她会来参加试灵会啊！不对，我要说的不是这个！你别打岔！”白诚眉头才皱起来，又突然喜笑颜开：“你难道不好奇那位苏小姐的长相？”

姜夜霖鄙夷地看了一眼面前的三人：“你们就为了这事叫我过来？”

“子月师兄，我们是真的很好奇嘛！明日我和雯雯要帮衬着疗愈师傅们分配丹药，根本没机会看到那位苏师姐。”白素素委屈地抬起头道。

“阿月，听听师妹们的诉求吧！”

“呸！师妹想看自然无可厚非，你明天要参加试验的人，非得现在掺和吗？”

“到时候人多，我哪有机会看到？”

“你们这些小辈在这里干什么？”

突然一声凶狠的呵斥，吓得四人一激灵。

“哇！是李教员！”

姜夜霖本能地拔腿就跑，却被抓住了后领，劲头用太足，自己的领口把自己勒到了，差点没断气。

“你们几个，偷偷摸摸在做什么？”李教员一身灰黑色长袍，脸色铁青，眼神锐利。

“李教员.....”姜夜霖弱弱地说，平日里这位体能教员老是针对自己，逮着机会就要收拾他，还不给他留半点面子。

大概是动静大了些，白一伟从会客厅里走了出来，看到拐角柱子边上一行人，便问：“发生什么事了？”

姜夜霖趁着李教员行礼的空档赶紧抽身跳开，并解释：“刚才我们几个看到一只大老鼠从这里跑进地板洞里，想着要是吓到宾客不好，准备抓它，就被李教员逮住了...”

白一伟看着姜夜霖，露出了无奈的微笑：“那这只老鼠倒是挺有本事，你们四个弟子竟然没办法抓住。”

“宗主！我们没有做坏事！”白诚连忙摆手辩解。

“算了，李教员，跟几个孩子，别太较真了。”白一伟笑呵呵地挥挥手。

这时一位仙风道骨的老者从白一伟身后走了出来。他的胡须已经花白，但面容神采奕奕，眼眸中闪烁着睿智的光芒。老者看着姜夜霖，嘴角挂着淡淡的笑意：“这位就是白公常常提到的小友——姜夜霖吧？”

“白公昔日向来严肃，不苟言笑。”老者语调缓慢声音却很有穿透力：“但如今倒是不同以往，老夫与白公是多年老友，听他提起过很多次，但一直没有机会来雪源看看你.......”

“小孩子而已，你同他说这些作甚？”白一伟不自然地推了推老者的胳膊，并向姜夜霖说道：“这是你苏爷爷，苏氏的老宗主。”

“拜见苏宗主！”李教员，姜夜霖，白诚，白素素和钱雯立刻恭敬地鞠躬行礼。

苏清明（字盼易）是当今灵修界灵能最高的修士之一。

“哈哈，大家不必多礼。对了，老夫倒是想让姜小友和妍妍认识一下。”苏清明笑着侧身，示意姜夜霖进屋。

“姜小友，请吧。”

“啊？好……好。”姜夜霖只觉得莫名其妙，随后在白诚三人羡慕的目光中，紧随苏清明的脚步进入了会客厅。

会客厅里面布置奢华，摆设精细，一张圆桌旁坐着五个人。

最左边的一位大叔浓眉大眼，身着姜黄色长袍，面露凶光，一看就是狠角色。根据他腰带上的纹饰，他是皇峨顾氏的宗主——顾平舟（字德明）。

坐在他旁边的是一位漂亮的女人，妆容精致，头上带着银珠钗，项上挂着银铃，紫色的衣裙迎合着她身体的曲线，漏出她纤细的腰肢。想来她一定是凤谷谷主——梁金珠。

第三位是一个中年男子，眉目带笑，身穿一件墨绿色长衫，气质温文儒雅，一定是平溪萧氏宗主——萧长武（字吕竹）。

第四位是个老者，个子不高，穿着一件黑色短袍，坐姿非常随意甚至有些散漫，手上把玩着一对灵石，想来一定是旭阳唐氏的宗主——唐吉（字梦山）。

最后一人年纪轻轻，却有着与之不符的气场，他身着赤色长袍，金色的图腾镶嵌在袖口处，是灵犀会的选拔灵官——郭尚（字远直）。

当今天下最有名望的六大世家宗主均已聚齐。各家均有各自擅长的领域灵术：松鹤苏氏，擅水系灵术；皇峨顾氏，擅火系；雪源白氏，擅风系；旭阳唐氏，擅金系；凤谷梁氏，擅木系；平溪萧氏，擅雷系。

此时屋内除了六位宗主和灵官，还有一人站在圆桌边。

此人身着蓝色群服，眼神淡漠平静如深海，鼻梁秀挺，双唇淡红，实在是一位清冷标志的美人。

注意到姜夜霖进屋后，对方淡淡地将目光投向他，气势让姜夜霖有一种不舒服的感觉，似乎是一种威压，无形的压迫感，女子的眼底并没有什么特别的情绪，但不知所以，姜夜霖不喜欢对方的目光。

“各位宗主，灵官大人，晚辈姜夜霖，见过各位！”姜夜霖恭敬行礼。

“妍妍，过来。”苏清明冲那少女招手，后者便立刻走了过来。

“苏师姐！”虽然对方同自己一般年纪，但灵力高自己太多，姜夜霖立刻躬身行了一礼。

迟迟不见对方还礼，姜夜霖抬头看过去，发现对方仍然没有什么特别的表情，甚至直挺挺立着俯视着自己。

“妍妍！”苏清明唤了一声。

“……”对方沉默着，似乎不情不愿地还了一礼。

姜夜霖再次向各位宗主行礼：“各位前辈，晚辈不是有意在外面吵闹，实在是迫不及待想要一睹各位的风采，此时此刻心愿已了，晚辈不说死而无憾，但起码今晚能睡得安稳了！那么各位，晚辈就先退下了！”说罢正准备开溜，却没能如愿。

“白宗主，你这位弟子真是有趣！”

说话的是梁金珠，她轻轻笑起来：“姜公子，这次试灵会，你可报名了？”

姜夜霖连连摆手：“不敢不敢，我灵力低微…实在心有余而力不足啊…”

"姜公子，这次的试灵会地点就在雪源，你既然是白氏弟子，自小又在雪源生活，你自然能弥补一些灵力方面的不足，不是吗？"梁金珠笑吟吟地说。

梁金珠的话再明显不过了，还没等姜夜霖开口，萧长武便接话道：“梁谷主，虽然试灵会选在雪源，但白氏弟子不一定都在雪林修炼，况且之前在你们凤谷，不也是苏氏弟子夺得头筹吗？”

“哈哈哈～所以将来灵犀会的成员，怕不全姓苏？”梁金珠笑起来很漂亮，但言语中的意味却实在不高雅。

“梁谷主，不要太早下结论，苏诗妍虽然灵力了得，但雪源毕竟是极北地带，实地实战，各家弟子各有千秋。况且来的都是各家族中优秀的弟子，未到最后一刻，谁也不知道结果。”萧长武轻笑着说。

“哼，萧长武，你倒是会做老好人。”梁金珠瞪了他一眼。

“梁谷主误会了。”萧长武拱手行礼：“雪原冰川上，可是有许多厉害的灵兽，千万要认真对待才是。说到灵兽，上次凤谷的试灵会，居然会有妖兽跑进擂台比试地，按理说凤谷灵修木系擅训兽，就上次看来这话真是有待商榷。”

“你！！！”梁金珠瞪眼道：“上次是个意外，再说了，为何其他几家弟子均平安无事，就你家弟子出了问题？为何不也考虑一下是否怪自己学艺不精？”

“两位宗主，在两个小辈面前这样，未免太难看了。”白一伟有些愠怒道。

白一伟拍拍姜夜霖的肩膀示意其后退，并向其他人说：“雪林内的冰川上有一群冰霜巨狼最近很活跃，它们个个实力强悍，不亚于一个中阶妖兽群，虽然老夫已经安排了人员随时进行帮导，但希望各位嘱咐好自家弟子们，如果遇到危险，还是能够互相帮助才好。”

“多谢白老爷子关心，不过我倒是认为，这种互相之间的帮助还真没有必要。真正有危险的时候，能者胜，弱者败，也能够让失败者清楚自己未来将面对的是什么，心里有个底。”顾平舟抿了一口茶笑道。

“顾宗主这句话说得对，”唐吉附和：“老朽倒是赞同这点。”

郭尚一直未发一言，只专心默默品茶。

姜夜霖在一旁听着，内心实在不是滋味。他突然想到青玄师兄，他参加试灵会的时候，会不会也遇到了这种场面，若是有谁挤兑他，按照他的脾气性格，肯定不会争论，那若是净玄师兄呢？说不定现在已经吵起来了，若再当着净玄师兄的面挤兑青玄师兄，那场面就更热闹了，不管对方是谁，身份有多尊贵，净玄师兄都可能一股脑冲上去开打。

这么想着不禁觉得有些好笑，姜夜霖用力控制住想要笑出来的表情，无意间瞥到站在一旁的苏诗妍。两人差不多年岁，后者却已独当一面，在众人面前处变不惊，即使是面对各位宗主话里有话暗藏玄机，有意调侃挤兑，也依旧平静得像是一汪深泉。姜夜霖反观自己，只会躲在白一伟背后，既不能像大师兄那样真正不把这些当回事，又没办法像二师兄那样坦率表达自己的不悦。

姜夜霖想到这些，心里不由得感叹一声，自己确实被青玄师兄保护得太好了，真是需要一些磨砺才行了。

“好了，时辰也不早了，晚食已经让人准备好，用过以后今夜请好好歇息，有任何指示可以随时找庄内弟子去办。”白一伟交代几句之后，各宗主们客套几句便都离开了。

姜夜霖来到食斋，白诚、白素素和钱雯立刻凑了过来。

“阿月！快说！刚才发生了什么？一字不漏地告诉我们！”

“可别！都不是什么有意思的对话，你们不知道也罢。”

“别藏着掖着的！”

“真没什么好说的，再说了，你们不就好奇那个苏诗妍什么样吗？”

“对对对！”

“真没出息！放着咱们自家的师兄师姐不去膜拜，非要对别家没见过面的女子这般好奇！”

“呸！你好好说话！”

“是个美人，其他的自己去想去！”

姜夜霖不再回答任何关于这次谈话的内容，吃完饭后，他准备好第二日需要用到的果盘茶碟，清点了一下宾客需要使用的茶盏食碟，天黑了才回到寮舍休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