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联

回疾雷庄的路上，苏邪钦将自己被郭尚操控而参与诛灭萧氏的事情对姜夜霖详细道来，若非对方赶来阻止，下一个覆灭的，就是苏氏了。

两人到达武雷山时，阿楠在通灵阵里告知姜夜霖，因为疾雷庄已被毁灭，萧老宗主一时无法承受，昏倒过去，所以他们已经下了山，汇合的地点更改在山下的医馆。

两人火速来到了阿楠告知的地点。

“公子！”

阿楠见到姜夜霖，立刻走上前，当她看到对方身侧跟着的人后，一时无比诧异。

姜夜霖心急道：“萧然呢？”

“在里面。”阿楠回神应道。

三人进了里室，就见萧禾立在床榻边，萧然已经醒了过来，萧梦涵正在喂其喝药。

“萧禾……”姜夜霖唤了一声。

对方痴痴地转过了身子，他的双眼通红，显然刚刚哭过。当他看到姜夜霖身后竟然跟着苏邪钦时，他先是一愣，随后流出眼泪，嘴角却用力上扬起来，露出一个笑脸。

这个笑容，实在太过苦涩生硬。

姜夜霖看到对方这副模样，心里跟着生疼，快步走上前一把抱住了他，语气坚定且认真地说道：“萧禾，墨长恭已经死了。”

萧禾闻言，身体微微颤抖起来，姜夜霖将他搂得更紧，好一会儿，才听到他小声呢喃，“姜夜霖，萧氏……完了……”

姜夜霖听到对方悲怆的语调，心中一痛，他不知道该如何安慰萧禾。他只觉得心脏像被针扎过似的剧烈跳动，呼吸急促，心底升腾出一种想哭的冲动。

“我应该替你高兴些的……姜老弟，苏邪钦活着，我应该高兴些的……可是我实在笑不起来了……”萧禾的下巴轻轻搭在姜夜霖的肩头，眼泪又哗啦啦落下，他的声音更加委屈，“疾雷庄毁了……我没有家了……”

一旁的萧梦涵也跟着小声哭起来，阿楠上前按住她的肩膀，算是一种安慰。

“百川，”萧然咳嗽一声，“梦涵，你们要坚强些。”

“萧禾，你还有我们。”姜夜霖拍着他瘦削的脊背，“我们，也是家人。”

萧禾说不出话来，姜夜霖也不急，轻轻安抚他。

直到天黑，众人才稍微平复好悲怆，商讨了接下来的着手事务。

萧然将与苏氏一同游说，将唐氏和白氏两家宗门说服，顾氏和萧氏已经没落，梁氏那边一直没有任何动静，想来他们在梁金珠、梁卉和梁葵接连失踪后就彻底失去了主心骨，对墨长恭先前的告示也并没有给予正面回应，可先不做管顾。

姜夜霖愿同萧然一道随行，全程护送，但萧然拒绝了，他认为灵犀会在各地仍有分会，并且梅花院的暗庄也没有彻底清剿，这件事不能拖延，让姜夜霖先着手处理，等他说服其余几家以后，再共同协作，一举荡平。

商讨完毕，姜夜霖、苏邪钦和阿楠就被萧然催促离开医馆，“你们好好歇息一夜吧，这里有百川和梦涵，不会有事的，去吧！”

“前辈，”姜夜霖还想坚持几句，萧禾便抬手打断了他，随即便将他轻轻推出了屋子。

“萧禾……”姜夜霖看着他，“我不知道该怎么安慰你，这件事放在我身上，我……我甚至无法想象……”

“别说了，姜老弟。”萧禾摇了摇头，“还有很多事要做，”他顿了顿，深深吸了一口气，“逝者已逝，我会保护好爷爷和梦涵的……希望你我，早日重逢。”

“好！”姜夜霖郑重道。

三人告别萧禾，找了一家旅店，自行商议起来。

“阿楠，梁葵那边，仍然没有任何消息吗？”姜夜霖

问。

“是，暂时还没有。”阿楠答道，“我一直有在留意，有消息就通知您。”

“嗯。”

“公子，”阿楠眼看二人要离开屋子，踌躇不决，最终唤了一声，“主人的消息……恐怕……”阿楠思索了一番后，终于还是说出了口，“恐怕是有意向我封锁了……”

“嗯？什么意思？”姜夜霖停住身子，疑惑道。

“距离仙乐坊一事过去已有数十日，却没有一位暗探担忧主人的下落，这在以往来说，从未有过。”阿楠认真地看着姜夜霖的双眸，“虽然大部分原因是因为主人修为很高，以往从没有出现过如此状况，可越是危险，越是关乎性命的时刻，暗庄不可能不对主人的下落进行探查……可，至今为止，没有一人对我提起过他们正在追寻主人的下落……所以，我想，会不会是因为，主人有意让灵阵中的暗探，对我封锁了有关他的消息……”

姜夜霖听完以后，思索一番。这不是没有可能，阿楠会告诉自己，也是因为对方完全信任自己，这放在暗探里来说，下属对于上级的猜测就已经构成一种亵渎和背叛了。可是，梁葵到底为何要隐瞒自己的下落呢？当日事发突然，他赶来救了自己，为何之后不再同自己有所联络……

姜夜霖细致想了想当日的情景，“当日他救了我，告诉我那颗我们要找的灵核已经被庄毅夺走了，后来梁卉来了，他像是施展了某种蛊术，救了我，让我得以逃出来……”

“到如今，你见过那颗灵核了么？”苏邪钦忽然问道。

“没有。”姜夜霖摇头，补充道，“除去之前救出苏诗妍的时候，在梁金珠那里感受过一次灵核的灵能，之后……就是仙乐坊里庄毅说灵核确实是在楼顶……”

“我有一个猜测，”苏邪钦浅浅开口，“那日梁葵并没有落入无法应对的险境，并且确实得到了那颗灵核。”

“……”姜夜霖一愣，随即立刻在心中顺着对方的猜测做出设想。

“可是，主人仍然让暗庄里的人继续……”阿楠没说完，却突然被脑海里的想法吓住了。除非梁葵一开始就料到她会彻底信赖姜夜霖，而不被器重，对她有所隐瞒，不然就是梁葵实际上不信任暗庄里的任何一个人，所以才仍然要大家继续找寻灵核下落……

“梁氏一直以来没有正面回应墨长恭的告示，这其实就比较耐人寻味，先是梁金珠，后是梁卉，梁氏的宗主似乎都同墨长恭有过合作，很难不去想其下弟子中是否也有勾结。”苏邪钦语速平平，却字字珠玑，句句让人心神不宁，“梁葵或许早就料到墨长恭之后的打算，不过他已经知晓了墨长恭的灵根无法让他承受过载的灵能，所以只要没有了灵核，他并不是不能被战胜的。这样一来，只要自己得到了灵核，就能保证自己的宗门在对方来犯的时候，有了稳妥的筹码。”

“……”姜夜霖沉默以对。

“后来发生的所有事，他其实都很清楚，但没有涉足进局，而是抽身充当起旁观者，因为他已经得到了免死令牌。这场博弈，若是你对上墨长恭，真败了，六大宗门也仍能保住一个。”苏邪钦顿了顿，“或许……”

苏邪钦话没说完，姜夜霖便听到通灵阵里有人正在唤他。

“啊……这小子，实在是条蛇……”姜夜霖捂着额头，“说巧不巧……他正在通灵阵里叫我……”

苏邪钦温柔地看着他，“不想理会的话，就不去理会。”

“我还真想听听他会说点什么烂理由！”姜夜霖嘴角抽搐，将通灵阵联通身旁二人，神识共享。

“诶呀，连苏邪钦也在啊？”梁葵在通灵阵里笑道。

“你人在哪里？怎么这么久才联络我？”姜夜霖立刻追问。

“听这语气，很难不让梁某觉得，你们已经有了自己的猜测啊……”梁葵笑出声，“梁某很好，不必担心，尤其是姜公子，梁某在仙乐坊救了您而差点死掉这种事，实在不值一提，让暗庄的人一直保护您，也是理所当然，您只管擅自臆测，梁某甘心情愿全盘接受。”

“你……”姜夜霖被对方有意调侃，一时说不出话来，无论如何，对方确实是救了他。

“梁葵，你是否已经得到了灵核，回了凤谷？”苏邪钦自然不会让梁葵再继续打趣姜夜霖，插话道。

“呵呵，我就知道难瞒过你……”梁葵笑道，“莫要怪罪，梁某一直有说，各自为营，相互协作也是因为有利可图，况且，姜夜霖，你觉得是谁在给你收拾烂摊子？你去百丈口一路上我替你除掉了多少梅花院的暗探，你以为白玉文出来这件事没有人盯梢汇报吗？灵犀会的大火没有我安排，能突然烧那么快那么大吗？”

“你……”姜夜霖一时之间无言以对。

“那墨长恭屠杀疾雷庄，你为何不出手相助？若是你能拖延片刻，也不至于让其整个覆灭。”苏邪钦冷声问道。

“相助？”梁葵顿了顿，随即大笑起来，“哈哈哈，苏邪钦，你这句话真真可笑。你是否忘了是谁中了术法，挥剑在人群里疯狂砍杀的啊？”

“那不是他的错！！”姜夜霖着急反驳道。

“那你们要我怎么办？嗯？”梁葵笑问，“就算我当真来了，我拖延哪边比较好呢？昇阳宫的那些人？姜夜霖，我不是你，我没有那么多灵能可以荒废，若是我折在那儿，你又败给墨长恭，一切都完了。那疾雷庄呢？我阻拦谁？我阻拦墨长恭的时候，苏邪钦若是被迫和我对招，我打是不打？你不会想再次听到我杀了苏邪钦这种消息吧？啊？”

姜夜霖沉默了。

“我说了，我不是什么英雄，”梁葵郑重道，“我也不会为了一个人，将整个宗门赌出去。”

姜夜霖不说话，听到对方继续说，“我之所以联络你，是要告诉你，梅花院的暗庄，我已经在着手处理了，我已经得到了一份名单，上面包括白灵山庄暗探的名字，这些人我会去清除，所以不用担心。”

“你当真会清除吗？”苏邪钦问道。

“呵呵，在他们办妥了梁某交代的事情后，自然会清除的。”梁葵笑答。

“你交代的事？”姜夜霖重复，不解问道。

“苏公子那么聪明，听他给你解说不就够了？”梁葵调侃道，“梁琴已经把解蛊的方子配出来了，有机会，带他去解了蛊吧……”

“你是打算再也不同我们相见了吗？”姜夜霖忍不住想翻个白眼。

“想见我，以后来灵犀会便是。”梁葵势在必得的口气仿佛他已经坐上了殿主的位置，“两位将来若是想要自立门派，也是可以合作的。”

“得了吧……”姜夜霖终于翻了个白眼，“你至少可以把需要我处理的暗庄位置告诉我，尽早处理干净比较好。”

“可以，”梁葵轻笑，“那么，梁某就期待，将来的合作了，二位。”

说罢，他就切断了通灵阵。

“这个小子……”姜夜霖喃喃，揉了揉眉心，“竟然还真被他算计了。”

“随他去吧。”苏邪钦满不在乎，他轻轻拉住姜夜霖的手，“该去睡了。”

“啊……好，好。”姜夜霖点头，冲阿楠道，“那明日再说，早些休息。”

“是。”

阿楠点头回应，看着二人牵手离开了屋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