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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海水晶宫深处的殿内,水波流转间凝着层化不开的冷。
睚眦支着额坐在玉案后,指尖无意识摩挲着案上一枚泛着潮汐光泽的贝甲。

那是你护凡世时,指尖掠过海面无意间溅落在他袖上的光泽。
他竟鬼使神差留到现在,满脑子都是你鬓间珠冠轻晃的模样……
“殿下!!!”
“殿下!!!!”
粗嘎的喊声猛地撞进殿内,砸破了满殿的静谧。
睚眦眉峰骤然拧起,眼底刚漾开的温意瞬间冷成冰,指节攥得发白。
正想得入神,偏被两个蠢货打断,连带着贝甲上的潮汐光都似黯淡了几分。
嘉应、嘉佑捧着鎏金云纹冠,踩着水浪扑到殿中,鞋尖溅起的水珠打在玉阶上,碎成一片凉意。
嘉应单膝跪地,高高举起冠冕,献宝似的扬着声……
“殿下!您快看!这宝贝,怎么样?”
睚眦本想斥骂,目光扫过冠冕的刹那,却猛地顿住。
那鎏金云纹哪是寻常样式?
分明是四海潮汐千年凝就的水纹,每一道弧线的起伏、每一缕云纹的转折,都和他记了无数遍的、你鬓间那顶珠冠分毫不差……
连冠沿垂落的珍珠串,都泛着同样的月光白。
他指尖的贝甲“嗒”地落在案上,起身时玄黄龙纹袍扫过玉案,将堆叠的玉简撞得歪歪斜斜。
两步跨到嘉应面前,一把夺过冠冕,指腹摩挲着冰凉的珠串,喉结发紧得发疼……
睚眦“在哪捡的?!”
声音里的戾气早散了,只剩压不住的慌乱。
嘉佑被他这模样唬得一缩脖子,忙回话……
“就……就在东海南滩!方才天上落过雷光,紫电劈得海面都颤了,这冠跟着就坠下来了……”
雷光?
睚眦的心猛地沉到海底。
天庭惩戒仙者才会引雷动法,雷劫过处,仙骨销、仙元散……
莫不是你?!
他攥着冠冕的手骤然收紧,珠串相撞的脆响里,满是藏不住的急,指节因用力而泛白。
睚眦“除了冠冕,还有别的吗?人呢?!”
嘉佑摇着头,喏喏道。
“没、没见着人,滩上就只捡着这冠冕……连点仙泽都没留,就像、就像凭空坠下来的一样……”
睚眦指尖的贝甲突然震颤了一下,像是感应到主人的慌乱,那层潮汐光泽险些溃散。
他猛地回神,另一只手飞快捂住贝甲,指腹死死按在那片泛着你气息的光斑上,指节因用力而泛白。
睚眦“两个蠢货,滚。”
他头也未抬,声音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嘉应嘉佑不敢多言,连滚带爬地退了出去。
殿内只剩水波流动的声音,睚眦捧着那顶冠冕,缓缓蹲下身,将额头抵在冰凉的玉案上。
冠冕上的珍珠串垂落,蹭过他的脸颊,冰凉的触感却烫得他眼眶发酸。

他想起第一次见你,是在一百年前,你立于云海之上,指尖引动四海潮汐,发间珠冠随动作轻晃,那抹流光落在他眼底,便再也没散去……
他是东海龙族中最暴戾的存在,人人惧他,唯有你,连看都未曾看过他一眼,却让他甘愿藏起利爪,在暗处守了百年……
……
北宋年间 莆田湄洲岛 杨家

杨大旺正蹲在产房外的榕树下焦急的等待着,接生婆撩开布帘喊……
“生了!!”
“生了!!!”
“是个小丫头。”
接生婆擦着手出来,脸上堆着笑。
杨大旺愣了愣,伸手挠了挠后脑勺。
他其实盼着个小子,能跟着他学摇橹撒网,掌舵,可当接生婆把襁褓中的你递过来时,他还是赶紧用粗布擦了擦手,小心翼翼地接在怀里……
看着你闭着眼睛,小拳头攥得紧紧的,脸蛋红扑扑。
杨大旺的心猛地软了,刚才还悬着的那点失落,一下子就被你这软乎乎的小玩意儿冲散了。
“你看这眉眼,多周正。”
他凑到襁褓前,粗粝的手指轻轻碰了碰小家伙的脸颊,被那温热的触感烫得缩了缩手,又忍不住再碰一下……
“比年画里的娃娃还俊。”
“可不是嘛。”
接生婆收拾着东西,瞥了眼窗外……
“说也奇,刚才还打雷呢,这丫头一落地,天就晴了,海面静得跟镜子似的。”
杨大旺抬头望了望,又低头看了看你,忽然咧开嘴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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