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透过洞顶的裂隙洒落，少典有琴被鸟鸣声唤醒。
他睁开眼，发现自己躺在干草铺就的简易床铺上，身上盖着青昙的战袍。肩膀的伤口已经愈合，只留下一道浅色疤痕。洞内空无一人，只有一堆熄灭的篝火和摆放整齐的个人物品——包括那张引发青昙异常反应的照片。
少典有琴坐起身，发现自己的钱包被仔细收好，照片上的女研究员被单独取出，放在古琴旁边。照片背面多了一行小字：
"何时拍的？"
字迹工整有力，显然是青昙的手笔。
洞外传来脚步声。少典有琴迅速将照片塞回钱包，抬头看见青昙拎着一串晶莹的野果走进来。她已重新戴上面具，战甲上的昙花纹路暗淡了许多。
青昙"能站起来了吗？"
她的语气公事公办，与昨晚那个握着他手落泪的女子判若两人。
少典有琴试着活动筋骨：
有琴"好多了，谢谢你的照顾。"
青昙点点头，扔给他几个野果：
青昙"吃完上路，镜都的战事应该结束了。"
野果甘甜多汁，带着类似薄荷的清凉感。少典有琴边吃边观察青昙——她刻意避开眼神接触，动作也比平时僵硬。昨晚昙祖绽放时的奇异景象，以及那个现代实验室的投影，像一场不真实的梦。
有琴"昨晚......"
青昙"千年昙的花粉有致幻作用。"
青昙突然打断他。
青昙"我们看到的都是幻觉。"
她转身收拾行装，背对着少典有琴说。
青昙"族长传讯，烛龙族暂时退兵了。"
少典有琴皱眉。那绝不是幻觉——他清楚地记得青昙的眼泪落在自己脸上的温度，记得她看到照片时震惊的表情。但既然她选择回避，他也不好追问。
收拾停当，两人离开洞穴。山谷中的昙花已经凋谢，只留下晶莹的花印。少典有琴注意到中央那个巨大的花印比昨晚看到的小了许多，仿佛昙祖在短时间内迅速枯萎。
青昙"别看了。"
青昙在前面引路。
青昙"千年昙一生只开一次，见过它的人都会......"
她突然住口，加快了脚步。
有琴"会怎样？"
青昙"忘记。"
青昙头也不回地说。
青昙"这是它的慈悲。"
返回镜都的路比来时顺畅许多。彩虹桥已经修复，他们不必再走危险的藤梯。一路上，青昙保持着刻意的沉默，少典有琴也只好专注于怀中的古琴和玉珏。
镜都的损毁程度超出预期。原本晶莹剔透的建筑群现在布满裂痕，中央昙花雕塑的一角已经崩塌。街上行人稀少，且大多带着伤。见到青昙，他们纷纷行礼，但眼神中少了往日的敬畏，多了几分审视。
青昙"情况比想象的严重。"
青昙低声说。
青昙"我们去见族长。"
族长神殿的损毁相对较轻，但守卫增加了一倍。穿过层层检查，他们终于在内殿见到了族长。这位一向威严的女性此刻面色灰败，金色瞳孔暗淡无光，手中竹简裂开了一道缝隙。
"回来了。"族长抬眼看了看他们，声音嘶哑，"玉珏可还完好？"
少典有琴取出完整玉珏，族长检查后明显松了口气："很好。烛龙族暂时撤退，但三天后会卷土重来。"她疲惫地揉了揉眉心。"他们提出了条件。"
青昙上前一步：
青昙"什么条件？"
"交出少典有琴和玉珏。"
族长直视少典。
"他们声称你是盗取神力的凡人，而玉珏是烛龙族圣物。"
少典有琴握紧玉珏：
青昙"这是谎言！玉珏明明是......"
"我们知道真相。"族长打断他，"但民众不知道。"她展开竹简，上面浮现出镜都各处的画面——人们聚集在街头，议论纷纷。"烛龙族散布谣言，说这次战争因你而起。许多人相信了。"
青昙猛地拍案而起：
青昙"荒谬！明明是烛龙族觊觎天门之力！"
"冷静，战神。"族长敲敲竹简，"问题是，我们无法证明少典有琴不是凡人。大祭司的检测结果只有高层知晓，而民众......"她叹了口气，"他们只看到家园被毁，需要一个解释。"
少典有琴突然明白了族长的暗示：
有琴"您是要我......"
青昙"不！"
青昙厉声打断。
青昙"离光族不会牺牲无辜者换取和平！"
族长意味深长地看着她："你确定他是无辜的？"她转向少典有琴，"你从未好奇过为何能读懂上古乐谱？为何青昙琴认你为主？为何玉珏在你手中发挥全力？"
少典有琴心跳加速：
有琴"大祭司说我是少典氏后裔......"
"不止如此。"族长展开竹简新的一页，上面浮现出一个与少典有琴七分相似的男子，"少典玄音，最后一代乐神，也是......"她顿了顿，"三千年前带着圣物叛逃的罪人。"
画面中的男子抱着青昙琴，正跃入一道光门。追兵中最前面的银甲女子——初代青昙的戟尖只差毫厘就能拦住他。
"你是他的直系血脉。"族长合上竹简，"青昙琴不是偶然传到你手中，而是被少典玄音刻意送入人界，等待合适的宿主。"
少典有琴脑中轰鸣。那些在玉珏影响下看到的记忆碎片开始重组——少典玄音并非抛弃族人，而是在执行某个秘密计划。但最关键的部分仍然缺失。
有琴"所以烛龙族说的是真的？"
他苦涩地问。
有琴"我确实是......"
"不。"族长摇头，"少典玄音带走圣物是为了阻止烛龙族得到天门之力。但他没想到，这一举动反而导致离光族在神战中惨败。"她看向青昙，"初代青昙为弥补这个错误，创造了战神传承体系，确保离光族至少保有自保之力。"
青昙身体微微发抖：
青昙"您是说......"
"每一代青昙都是初代的分灵。"族长轻声说，"包括你。"
殿内陷入死寂。少典有琴看向青昙，她面具下的眼睛瞪得极大，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月牙戟柄。
有琴"所以那张照片......"
少典有琴喃喃自语。
"什么照片？"族长敏锐地问。
青昙迅速摇头：
青昙"没什么。族长，现在该怎么办？民众的情绪需要安抚，但交出少典有琴绝非良策。"
族长沉思片刻："我需要时间考虑。你们先回天音阁，明日黎明前给我答复。"她特别看了少典有琴一眼，"作为当事人，你的意见很重要。"
返回天音阁的路上，青昙走得飞快，少典有琴几乎要小跑才能跟上。街上的行人投来各种目光——好奇的、敌意的、同情的......他这才意识到，自己已经成为这场千年恩怨的焦点。
天音阁奇迹般地完好无损，只是门口多了两名守卫。进门后，青昙立刻启动了隔音结界，转身摘下面具——她的脸色苍白得吓人。
青昙"你早就知道了？"
她劈头就问。
青昙"关于我们的......联系？"
少典有琴摇头：
有琴"直到昙祖绽放时才看到那些画面。"
他取出钱包里的照片。
有琴"这位是音乐学院特聘的古乐器研究员，叫离光青。我毕业那年她来学校做项目，我们有过几面之缘。"
青昙接过照片，手指轻抚那个与自己一模一样的女子：
青昙"她......喜欢音乐吗？"
有琴"据说是个天才琴师，但从不公开演奏。"
少典有琴回忆道。
有琴"性格很冷淡，实验室的人私下叫她'冰山女神'。"
青昙嘴角微微上扬：
青昙"听起来不像我。"
有琴"确实。"
少典有琴也笑了。
有琴"你更像个一点就炸的火药桶。"
这句玩笑话让紧绷的气氛缓和了些。青昙放下照片，神色重新变得严肃：
青昙"族长想让你自愿当人质。"
少典有琴并不惊讶：
有琴"我知道。"
青昙"你不明白后果！"
青昙一把抓住他的手臂。
青昙"烛龙族会抽取你的神力，剥离玉珏，然后......"
有琴"杀了我？"
少典有琴平静地说。
有琴"但如果这样能换来和平......"
青昙"不会有和平！"
青昙几乎是吼出来的。
青昙"烛龙族要的是天门之力，得到你和玉珏后他们只会更加肆无忌惮！"
少典有琴看着她因愤怒而闪亮的眼睛，突然问：
有琴"那你为什么生气？是作为战神担心战略失误，还是......"
青昙"我当然担心战略！"
青昙松开他，转身走向窗边。
青昙"但我也......"
她的声音低了下去。
青昙"不想你死。"
这句话像一滴温水落入少典有琴心底。他走到青昙身后，犹豫片刻，还是轻轻按住了她的肩膀：
有琴"我不会轻易送死。族长说需要我的'意见'，我猜她另有计划。"
青昙转过身，两人近得能感受到对方的呼吸。少典有琴这才发现她的眼睛在近距离看带着淡淡的金色，像是融化的琥珀。
青昙"我该相信你吗？"
她轻声问。
青昙"少典玄音当年也说过类似的话，结果......"
有琴"我不是他。"
少典有琴坚定地说。
有琴"而且......"
他鼓起勇气，轻轻碰了碰青昙耳垂上那个空着的穿孔。
有琴"我猜离光青研究员也不是你。"
青昙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就在气氛变得微妙的瞬间，阁外突然传来急促的哨音——烛龙族的使者提前到了！
青昙"这么快？"
青昙迅速戴上面具。
青昙"不对劲！"
两人冲到窗前，只见镜都上空悬浮着数十名烛龙族战士，为首的使者手持火焰旗帜，声音如雷贯耳："离光族听着！我族少主遭你们暗算，现命你们即刻交出少典有琴与玉珏，否则玉石俱焚！"
青昙"胡说八道！"
青昙怒道。
青昙"明明是他们伏击我们！"
少典有琴却皱起眉：
有琴"等等...如果烛龙族声称被袭击，那可能意味着......"
"调虎离山。"族长突然出现在天音阁门口，脸色凝重，"刚收到消息，烛龙族主力正在进攻我们的圣地根源——青冥祖树。"
青昙倒吸一口冷气：
青昙"没有祖树，镜都的结界就会......"
"崩溃。"族长看向少典有琴，"他们想逼我们分散兵力。"
使者还在空中叫嚣，镜都民众的恐慌情绪正在蔓延。少典有琴看着这一切，突然做了决定。
有琴"我去。"
青昙"什么？"
青昙猛地转头。
有琴"我去当人质。"
少典有琴平静地说。
有琴"这样可以争取时间。族长带主力去保护祖树，青昙你......"
青昙"不行！"
青昙厉声打断。
青昙"我不同意！"
族长却若有所思："烛龙族不知道玉珏已经认主...如果他们只得到人而得不到玉珏的力量......"
有琴"正是如此。"
少典有琴取出玉珏，尝试分离，但它已经固化为整体。
有琴"我可以假装配合，拖延时间。"
青昙看看族长又看看少典有琴，面具下的表情变幻不定。最终，她咬牙道：
青昙"如果这是你的决定...我尊重。但我会去找你，一定。"
少典有琴点点头，转向族长：
有琴"请保护好青昙琴。"
族长郑重点头，递给他一枚青玉符："捏碎它可保一命，但只能用一次。"
......
一刻钟后，少典有琴独自站在镜都广场中央，周围是严阵以待的离光族战士。烛龙族使者降落在他面前，赤红铠甲散发着灼热气息。
"明智的选择，凡人。"使者冷笑道，"把手放在这上面。"他取出一块刻满符文的黑石。
少典有琴照做，黑石立刻变成枷锁扣住他的手腕。一股阴冷力量侵入经脉，试图压制他体内稀薄的神力。玉珏在怀中微微发热，抵消了大部分不适。
"玉珏呢？"使者厉声问。
少典有琴面不改色：
有琴"族长保管着。她说...等确认祖树安全后再交换。"
使者狐疑地打量他，最终哼了一声："无所谓，到了烛龙族地牢，你自会吐露实情。"
枷锁猛地收紧，少典有琴被带上赤红飞龙。升空前，他最后看了一眼天音阁的窗口——青昙的身影一闪而过，银甲在阳光下如流星般耀眼。
飞龙腾空而起，镜都渐渐缩小。少典有琴握紧怀中的玉珏，默记族长最后的叮嘱：
"记住，《太古引》是钥匙，青昙是门。"
他不知道这句话的全部含义，但确信一点——这绝不是终点。当飞龙穿过云层时，他仿佛听到遥远的琴声，像是另一个时空的回响。
与此同时，天音阁顶层，青昙正对着水镜中的影像出神——那是少典有琴钱包里照片的放大画面。离光青研究员手腕上戴着一串奇特的手链，由青玉珠和现代金属环交替组成。
而最令人震惊的是，青玉珠上刻着的，正是离光族最古老的文字："天门"。
京公网安备11010502036362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