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是莫名其妙!
是婠蹙起秀眉,不再回头,径直向前走去。走出约莫七八步远,一种如芒在背的感觉却愈发清晰。她鬼使神差地,微微侧过头,用眼角的余光向后瞥去——
只见那蓝衣男子,竟还呆立在桥中央,保持着半转身的姿势,目光依旧牢牢地锁在她的背影上。见她回头,他不仅没有收敛,反而像是被定了身,看得更加痴了。
是婠心头一跳,慌忙转回头,脸上那点因春日暖阳和办事顺利带来的好心情,瞬间被这莫名其妙的纠缠搅得烟消云散。她暗自啐了一口,加快了脚步,几乎是小跑着下了桥,将那道恼人的视线彻底甩在身后。
直到走入熙攘的街市,混入人流,她才缓缓松了口气,可心头那点因那过于灼热的目光而引起的、陌生的悸动,却久久未能平息。
而那木桥之上,李九黎依旧痴痴地望着那抹早已消失在街角的、紫纱飞蝶的窈窕身影,半晌,才抬手,摸了摸自己有些发烫的耳根,低声喃喃:“找到了……这一次,可得换个新鲜法子才行。”
语气里带着一种志在必得的、混合着惊艳与算计的笑意。
回到孟府,已是午后。阳光透过雕花窗棂,在青砖地上投下细碎的光斑。府中一派井然有序,仆役们各司其职,偶有低语和脚步声在回廊间响起,更衬得这深宅大院静谧而肃穆。
是婠先去主院向孟夫人回禀了田庄春蚕丝的情况,言简意赅,条理清晰。那蚕丝色泽莹润,触手柔滑,乃是上品,夫人听了,面上露出几分满意之色,又随口问了几句田庄的闲杂事务,是婠皆一一应对得体。
从主院出来,是婠轻轻舒了口气。她并未直接回自己居住的小院,而是转向了外院管事的账房。作为内院的管事丫鬟,她有时也需要与外院对接些采买、人事方面的琐事。
账房内,胡管家正对着几本厚厚的账簿拨弄着算盘,眉头微蹙。见是婠进来,他抬起眼皮,点了点头算是打过招呼。
“胡伯,”是婠声音温和,“夫人方才问起,前几日说外院要添几个伙计的事,可有着落了?”
胡管家放下算盘,叹了口气,揉了揉发胀的额角,“正为这事烦心呢。帖子是贴出去了,这几日也来了几个应征的,不是看着油滑不老实,就是身板单薄干不了重活。府里这几日要清点库房,搬运些陈年旧物,还要帮着打理即将送来的几船南货,正是缺人手的时候。”
是婠闻言,走到桌边,目光落在摊开的那本应征名册上。上面歪歪扭扭地写着几个名字,后面跟着简单的籍贯和年纪。
她的目光随意扫过,忽然在一个名字上顿住了。
李黎。
籍贯:邻县。
年岁:二十二。
备注:身强体壮,肯吃苦。
李黎?
是婠的脑海中,瞬间浮现出木桥上那双过于明亮、甚至显得有些无礼的眼睛,以及那身沾着泥点的靛蓝粗布短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