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比绝大多数人都漫长的一生中，程悦换个多个名字，在很多年前，程悦那时还并不叫程悦这个名字。当时的她刚被贬谪到仙界所不喜欢的、荒无人烟的冥界，没有了显赫的身份，也没有了尊贵的名字，只剩下一条多半口气的身体，以及手腕间不离不弃的法宝金乌环。
冥界是永夜的，永远不会看见升起的太阳，但这并不是说这里没有光，相反，这里的夜晚多数可以称为美丽。因为，这里有一片星湖，而她与霜染的相遇就在星湖。
星湖，顾名思义，能看见星星的湖泊，是荒凉的冥界中不可多得的好地方，也是冥族的聚居地。那个时候，冥族还比较多，后来，她和霜染熟起来后，对方曾说过，冥族都是自由散漫的家伙，虽然诞生于冥族，却从来不愿意留在冥界，时间一长，那些不愿意回来的冥族越来越多，到了后来，长期守在星湖边的冥族就只剩下她一人。
后来，霜染也离开了星湖。
她和霜染的第一次相见，是在一个星辰闪耀、星河灿烂的夜晚。原本，霜染应该是看不见她的。那个时候的她，一身衣裙已被风沙侵袭，变成了浑浊不堪的破布，完全被山坡的阴影所隐藏。
但霜染后来说，当时她闻到了一阵无法拒绝的烤肉香味。因此，她绕过小山坡，第一眼就看到了小火堆之下，被冥灵木树枝串起的在火中烤得皮焦肉香的肉腿。第二眼则看见了坐在山坡下啃着另一条肉腿的，衣服和脸都脏兮兮的女子。
霜染很容易看透了女子的本相，出言问询：“乌鸦不是只吃腐肉吗？”
“或许是的，但我只吃熟肉。”她当时其实注意到了霜染，但是美味当前，她连分心看她一眼都做不到。或许看到一个活着并且很强的生物对当时的她来说很惊奇，所以她边撒佐料边问：“你从哪儿来？”
霜染走过来坐下，毫不客气地说：“给我尝尝就告诉你。”
她斜睨她一眼，这一眼便不得了，对方看起来端庄甜美，即使放到仙界也是少见的长相，更别提她在星夜下却是一袭白衣胜雪，端的是风华无边，比月亮更辉煌，如她曾经见过的太阳一样光芒万丈。心跳不知为何加速了，她递出了另一个肉腿。
相遇很简单，成为朋友也很简单，只是两个孤独的人在那个时间点恰好相遇了，又恰好互相都不讨厌对方罢了。
“我叫霜染，你呢，你叫什么名字？”一个肉腿换来的便宜朋友擦了擦嘴，随意地问道。
她的名字？
“玄月。”她用树枝拨弄着柴堆，使篝火燃烧得更旺，温暖自己快要冻僵的身体。
“玄月？”霜染抬起头望向天上那孤寂又明亮的月亮，“月亮不是白色的吗？”
她答非所问，似笑非笑地回答：“太阳才是白色的，不过你恐怕没有见过。”
“你嘴巴真坏，不会是因此才被贬谪到这里的吧？”霜染没出去过冥界，自然没见过太阳，面对玄月似有似无的嘲讽也没生气，而是用好奇的语气继续问，“我听说有个叫‘壬女’的神女也被贬谪到了这里，你见过她吗？”
玄月沉默了一会儿，才谈了一口气说：“我只是一只乌鸦而已，没见过什么尊贵的神女。”
霜染已久很好奇，她继续仰望着天空，星星闪烁着，属在朝她眨眼睛：“据说她是只玄鸟，真好奇啊。”
玄月没有说话，面前的篝火继续发出噼里啪啦的声响。
如果没有发生后来的事情，或许继续平淡地生活在冥界也很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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