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秋的风卷过荒芜的孤儿院操场,带着透骨的凉意,吹动了许宁单薄衣衫的下摆。她抱着手臂,慢慢走过那些锈蚀的游乐设施和斑驳的墙面,目光最后落在了操场角落那片还算完整的水泥地上。
那里,用白色油漆画的、早已模糊不清的“跳房子”格子,还依稀可辨。
许宁像是发现了什么有趣的宝藏,眼睛微微一亮。她左右看了看,确定四下无人(除了某个肯定在暗处看着她的男人),然后像个突然找回童心的孩子,小心翼翼地提起裙摆,踮起脚尖,精准地踩在了第一个格子里。
一、二、三……她嘴里无声地数着,身体轻盈地在那些方格间跳跃、转身,发丝被风吹起,裙角飞扬。仿佛这萧瑟的废墟不再是痛苦的象征,而只是一个普通的、可以玩耍的庭院。
当她单脚跳进最后一个格子,因为平衡不稳而微微晃动时——
一只有力的手臂突然从身后环住了她的腰,瞬间将她带入一个坚实而温暖的怀抱。熟悉的、带着冷冽气息却又让她无比安心的味道将她紧紧包裹。
熙旺低沉而略带责备的声音在她头顶响起,温热的气息拂过她的发丝:“怎么不穿外套?”他用自己的大衣将她整个人裹紧,隔绝了冷风。
许宁非但没被吓到,反而就势完全靠进他怀里,仰起脸,笑得眉眼弯弯,像偷吃了糖的孩子,脆生生地喊了一句:
“熙旺哥哥!”
这四个字像带着奇异的魔力,让熙旺环抱着她的手臂猛地收紧了一瞬。他低下头,黑沉的眸子锁住她笑得狡黠的脸,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沙哑和……探究:
“叫我什么?”
许宁被他勒得有点喘不过气,却笑得更开心了,眼睛亮晶晶地看着他:“以前在孤儿院的时候,一定有很多弟弟妹妹这样叫你吧?‘熙旺哥哥’~帮忙修一下玩具呀,‘熙旺哥哥’我饿啦~是不是?”
她模仿着小孩子的腔调,语气里充满了自以为是的推断和打趣。
熙旺怔了一下,随即缓缓摇头,目光越过她,似乎看向了遥远的过去,声音平静地叙述:“没有。”
他顿了顿,似乎在回忆:“以前的修女……会很温柔地叫我的全名,熙旺。然后希望我……能帮忙照顾更小的孩子。”他的语气里没有太多情绪,只是陈述事实。
“熙蒙、小辛他们……”他继续道,声音里多了一丝难以察觉的暖意,“都叫我大哥,或者……熙旺哥。”
“哥哥”这个称呼,后面很少会带上名字。直接叫他“熙旺哥哥”的……
熙旺的眉头几不可察地蹙了一下,目光重新聚焦在许宁笑得没心没肺的脸上。
反倒是她刚刚那清脆又带着点依赖的“熙旺哥哥”,莫名地让他感到一丝……熟悉?一种很奇怪的感觉,仿佛在很久远的、被尘埃覆盖的记忆角落里,也曾有人这样叫过他。
是谁呢?记忆模糊得像隔着一层浓雾,抓不住任何清晰的影像。
许宁看着他陷入沉思的样子,眨了眨眼,似乎没想到会是这个答案。她抬手,冰凉的手指轻轻碰了碰他微蹙的眉心:“怎么了?我叫得不对吗?”
熙旺收回飘远的思绪,抓住她捣乱的手,握在掌心焐着,低头看着她,目光深沉:“没有不对。”
只是,有点特别。
特别到……让他冰封的心湖,都为之轻轻荡漾了一下。
他将她更紧地裹进大衣里,下巴抵着她的发顶,声音闷闷的:“以后多穿点。”
至于那个称呼带来的奇异熟悉感,被他暂时压在了心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