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大利,某座隐匿于托斯卡纳艳阳下的古老庄园。修剪整齐的葡萄藤蔓沿着石墙蜿蜒,空气里弥漫着阳光、泥土和远处飘来的咖啡香气,与半月前澳城的血腥和混乱仿佛是两个世界。
露天靶场设在一处视野开阔的平台上。熙旺戴着专业的降噪护目镜,身姿挺拔如松,手臂稳定地举起定制的手枪,瞄准百米外的靶心。
呼吸微滞,指尖轻压。
砰——!
枪声清脆利落,回荡在宁静的庄园里。
电子报靶器立刻显示结果:十环。正中红心。
“好厉害!”一旁立刻响起清脆的欢呼和鼓掌声。
许宁坐在遮阳伞下的白色藤椅里,面前摆着精致的茶点和一台正开着视频通话的平板电脑。屏幕里,她的脸颊似乎还有些不自然的微肿(据说是之前船上爆炸被飞溅碎屑划伤后的治疗反应),但一双眼睛却亮得惊人,像盛满了细碎的星光,毫不掩饰地追随着熙旺的身影,里面满是崇拜和欢喜。
熙旺放下枪,摘下护目镜,走到她身边坐下。他先是习惯性地拿起水杯喝了一口,目光落在平板屏幕上,眉头立刻不易察觉地蹙了起来。
“还没好吗?”他的声音比平时更低沉几分,带着明显的不满,“这都半个月了。你家的医生看起来也不太靠谱。”那点红肿落在他眼里,格外刺目。
许宁闻言,眼神飘忽了一下,下意识抬手想摸摸脸颊,又赶紧放下,脸上堆起一个有点心虚的笑容
“啊……快了快了,医生说恢复需要过程嘛……而且其实已经不疼了……”她试图轻描淡写地敷衍过去。
熙旺没说话,只是看着她,那双黑沉的眼睛像是能洞穿一切。
忽然,他像是想起了什么极其久远且细微的事情,眼神微微一凝,开口问道,语气带着几分笃定的怀疑:“你该不会……还偷偷含着糖睡觉吧?”
这句话像一把钥匙,瞬间打开了一个被许宁小心翼翼隐藏起来的秘密盒子。
当年她被小熙旺推开,眼睁睁看着他退回那群孩子中间,自己却被外公抱上离开的车。那种“想要却得不到”的失落和巨大的不安全感,在之后很长一段时间里,都折磨着被娇惯坏了的她。
她找不到宣泄口,最后竟偏执地跟那种廉价的水果糖较上了劲。那是小熙旺唯一给过她的、具象的“好”。她疯狂地吃那种糖,仿佛那种甜腻的味道能填补心里的空洞和不安。甚至有时候,她会偷偷含着糖睡觉,仿佛这样就能在梦里回到那个虽然破旧、却有他在身边的院子。
虽然后来时光流逝,岁月逐渐治愈了童年的创伤,那个偏执的习惯也早已改掉。但偶尔,在感到特别不安或者特别思念的时候,她还是会下意识地去找那种糖,含一颗在嘴里,像是在追寻某种早已模糊的、关于安全和依赖的感觉
此刻被熙旺骤然点破,许宁像是被踩到尾巴的猫,瞬间蔫了下去。她低下头,手指无意识地绞着衣角,露出一小截白皙脆弱的脖颈,声音变得又轻又软,带着浓浓的委屈和可怜巴巴的意味
“那……我想你嘛……”
苦肉计(脸上的伤)加美人计(此刻的柔弱委屈),这是许宁惯爱用的、而且深知对熙旺极其有效的伎俩。
熙旺看着屏幕里她低垂的脑袋、微红的眼眶(不知道是不是偷偷掐自己憋出来的),还有那软糯的、带着哭腔的控诉,明知道这大概率又是她的小算计,心里那点因担心而起的薄怒,还是瞬间被更汹涌的心疼和无奈冲散了。
他对着屏幕,无声地叹了口气。
他就是对她没办法。
永远都没办法。
沉默了片刻,他抬起手,指尖轻轻碰了碰屏幕上她微肿的脸颊位置,仿佛这样就能隔空抚平那点伤痕。他的声音低沉下去,带着一种认命般的温柔和纵容
“我也想你。”
简单的三个字,透过电流传来,却比任何甜言蜜语都更有力量。
许宁低垂着的眼睛里,瞬间闪过一抹得逞的、亮晶晶的笑意,像只偷腥成功的小猫。但当她抬起头时,眼睛里却只剩下被安抚后的依赖和柔软,轻轻“嗯”了一声。
阳光透过遮阳伞的缝隙洒落,将两人通过屏幕无声交汇的视线,笼罩在一片温暖而静谧的光晕里。
远处的枪靶依旧立在那里,但此刻,熙旺的全世界,似乎只剩下屏幕那头,一个撒娇耍赖、却让他甘之如饴的姑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