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后寿辰之后，都城里发生三件引人瞩目的事情，首先就是五公主。
先是原先簇拥在她周围的那些女孩们，其父兄家族均受贬斥，无一例外。
再是五公主被扣宫中两日后终于得以离去，然等公主殿下一回府，就发现十五六具面容熟悉的尸首，或挂在高高的梁上，或整齐地码在堂中，都是挑唆她圈地隐户的俊俏幕僚。
而后文帝再下御旨，收回五公主所有的食邑与赏赐，并将她圈禁府中直至出嫁。
其次是长水校尉骆家将婚期提前了半个月，都城百姓目送数位骆公子送嫁亲妹，十里红妆，大摆长龙。
如英没去送行，但她托人送去了添妆，不是别的，正是当初五公主用来指证她行凶的那支金笄，她向越妃讨要了回来。
另外，还有一盒岭南进贡的芸薇香。
春笤的尸首也在宫中一处偏僻林园中找到了，如英也懒得去查究是谁杀了她，闹大了，骆济通这桩婚事就成不了了，她想留在都城，如英偏就要送她去西北吃沙子。
到了西北，她也别想过上安生日子。西北那块地方，如英虽然不熟，但怀玉在西北有几个朋友，他们和他们的家人会好好“关照”骆济通的。
第三件事可是真正的军国大事，彭真起兵造反，文帝决意发兵寿春，点了崔祐为主帅，所以一墙之隔的崔侯府十分热闹，尽是带着自家孩子来求关照的人。
如英这厢也在待客，招待的也不是外人，正是自从得知五公主府上幕僚尽皆被赐死，就自觉狠出了一口恶气，但又只能暗地里高兴，不能表露在外的越绶。
他也不是一个人来的，他还带了两个色艺双绝的婢女，正是当年那名得了如英赏识的那名舞姬的弟子。
此刻正在二人正在堂中献艺，一个歌有裂石之音，一个舞有天魔之态。
越绶一边给两人叫好，一边笑道：“好阿兕，我就知道你心里还是向着我的，没被长秋宫······”
如英一个眼刀飞过去，越绶就举双手投降：“好，好，我不说了！”随后又嘀咕道，“这儿可是你家，难道你还怕这话传出去？”
如英正在挑玉料，各种颜色不一，式样不一的玉石在榻上摆了个花团锦簇，闻言她扔了一块墨玉过去，“这儿可不止我的人，还有你的人，传出去算谁的，扯得清吗？你嘴上再不知晓轻重，我现在就禀明姨父，叫他也把你关起来！”
越绶顺手将那块黑如纯漆的墨玉揣进怀里，他笑嘻嘻地道：“好，不说这个，那咱们说点别的，你和子晟到底怎么回事啊？怎么我听说闹得都要退婚了，昨日王隆还在飞凤阁大放厥词，说正好他妹妹还没出嫁，要退就趁早退！”
如英不语，只仔细掂量着一块长方体的白玉，白玉光泽柔和，细腻无暇，她拿在手里把玩了一会儿，才道：“外兄以为，这桩婚事是我想退就能退的吗？”
这桩婚事不仅是他们两个人的事情，也是霍崔两家的事情，更关系着丰饶功臣内部权力的换代更迭。
除非有大变故，否则她还是要嫁给他，他也要逐步接过她阿父的权柄，替陛下约束越来越跋扈的丰饶功臣们。
越绶叹气，看来这桩婚事暂时黄不了。
其实黄了也黄掉的好处，越绶虽说是个纨绔公子，但绝不糊涂，这桩婚事看似是丰饶功臣的内部联姻，其实背后真正得益的是太子。
何必呢，将文昌侯府绑在东宫的船上，太子那小身板担负得起吗，小心沉得更快！
如英不用看就知道越绶在想些什么，只要他不说出口，她也懒得管，只问道：“寿春那边，你去不去，你若去，我给二叔说一声，叫他给你安排个好差事！”
越绶闻言醒过神来，摇头道：“天寒地冻的，我躲在家里猫冬还来不及呢，做什么去吃那个苦！”
“你今年不去寿春，明后年蜀中之战你也别想分一杯羹。”
到底在一起玩过几年，如英不免劝了几句：“你和五公主的婚事是板上钉钉，再无更改的可能，将来你是想被人家称作是五公主的驸马，还是小越侯世子呢？”
既然夫妻注定不和，那就在前程上多上心，否则五公主摆起公主架子，一个侯爵世子绝对硬挺不起来。
“陛下刚罚了五公主，这时候你跳出来挣前程，就算不看两位伯父和姨父，陛下也会大大地抬举你作为补偿。回头叙功的时候二叔那边再多使一使力，陛下定有厚赏，难道多些食邑不好？”
踩着五公主的脸给自己捞好处，越绶可耻地心动了，他起身拱手道：“那就有劳外妹了！”
如英避而不受，笑道：“一家子兄妹，你帮我我帮你的都是常事，难道要叫我干看着外兄你受五公主的排揎而无动于衷，我成什么人了？”
“公主殿下虽然尊贵，可外兄你才是我的自家人啊，哪有胳膊肘向外拐的！”
越绶听了自是欢喜难言，到底还是妹妹贴心，不过他又道：“愚兄有几分本事，你是知道的，那什么冲锋陷阵，还是叫二叔留给子晟去干吧，前程要紧，我的小命也要紧啊！”
“还要你来提醒我！”如英挑好了玉，叫婢女将榻上收拾了，越绶眼疾手快又捞了一块质地上乘的岫玉揣进袖子里。
如英也不和他计较，只道：“你回去先和姨父说定了此事，姨父若是答应了，自然会为你安排妥当，只是二叔那边，姨父就不必登门了，我去说就行！”
越绶一一记下，回去后就与小越侯说了。
小越侯正与幕僚议事，听儿子这么一说，与幕僚对视一眼，而后看向以为自己占了天大便宜的蠢儿子，真心实意地感叹道：“若是你有阿兕一半的机敏能干，叫我立时闭眼我也甘愿了！”
从小到大这话越绶都听腻了，他撇嘴道：“您也不看看姨父如何教她的，天下有名的名士大儒挨个请回来给她做夫子，闲时有空就亲自带，就算是块顽石，经此数年之功，也该雕成美玉了！”
“再说了，我将来要继承您的爵位，蠢一点，会看人眼色就行！若真有个万一，看在姨母和小舅父的面子上，难道姨父还会不管我？”
小越侯看着吊儿郎当的长子笑了，其实越绶上头还有两个兄长，一个在十岁上患病死了，一个没满周岁就去了，说是长子，其实也是幼子，所以他从不想着儿子有多大的出息，好好活着，将来娶一个贤惠能干的新妇，给他生几个聪明的孙子就是大功一件了。
他当初将儿子托付给陶询，就是打听到陶询身边还跟着如英，近水楼头先得月，若是这两个孩子成了，他就真的不用愁了。
可惜啊，文帝偏要把那个糟心的五公主嫁过来，谁稀罕宣氏所生的公主！
小越侯阴沉着一张脸，越绶看老父亲这样，心里也没底了，小心翼翼地开口道：“不然，我和阿兕说，还是不去了？”
小越侯立刻瞪眼道：“为什么不去？区区彭真，何足挂齿，咱们越氏也是以武起家的，正好给你练练手！”
京公网安备11010502036362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