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出殿外，大公主用力甩袖，泄愤般地大步快速离去，大驸马赶紧跟上。
四皇子喝多了，二皇子扶着他离去。
二公主让二驸马先走，自己拽住三公主的袖子，低声道：“你适才跟骆氏说了什么！我虽听不见，可难道你不知道我会读唇语！”
三公主慢条斯理地抽回自己的袖子：“阿姊既然知道我说了什么，为何来兴师问罪，我可是‘句句属实，绝无虚言’啊！”
“他霍不疑难道不是把崔氏当祖宗供？哼，喂饭添衣，出入随行，做小伏低，任打任骂，那腻歪的样子，当年又不是我一个人看见了。
二公主低叹道：“子晟也是可怜，难得身边有人了，你何必去挑拨。”
“我就是看不顺眼骆氏那副看似恭顺，实则得意的嘴脸！”三公主嗤笑道，“我宁可去看崔氏昂着脑袋，挣扎向前的倔样······纵使我自己做不来，可见到了心里就觉得甚是痛快。”
二公主也不知说什么了，她知道自己妹妹心里苦，过得憋屈，遂将那些教训的话咽了回去，姊妹两个手挽着手一道出宫去了。
不远处，袁慎跟着小黄门往宣德殿走去，正好与她们错开。
袁慎步入殿内，发觉偌大的宣德殿只剩下文帝等数人，正要给文帝和太子躬身行礼时，他猛然看见霍不疑，心里重重地咯噔了一下，耳边突然响起如英的话——“说是下个月，实则说不定就突然回来了，见到了，千万别露出吓一跳的表情！”
霍不疑看见是袁慎，也定定地望了他一眼。
文帝正在与骆济通说话：“这么说来，若不是你看着，子晟就要胡来了！”
骆济通笑道：“霍将军一忙起来就废寝忘食，妾不过略加照料，不敢表功。”
“功劳还是有的。”太子道，“崔侯的信中说得巨细靡遗，你都能算是子晟半个管家了。若不是你晴天晒被冬日烧炭，谁知道子晟会把日子过成怎样！”
崔祐想辩驳几句，却被霍不疑按住了手。
太子又继续对着骆济通夸奖了几句，骆济通一脸娇羞，霍不疑始终微笑旁观。
文帝看见袁慎来了，温和道：“善见，你来得正好，上近前来。”
袁慎依言行事，文帝又道：“善见，你给朕拟旨。子晟今日回来了，他在外五年很是辛苦，还立下了大功。朕决意赐爵列侯，是为‘高雍侯’，官封骠骑将军，享万石官秩，依旧加侍中，加食邑······”
霍不疑忽然笑了下：“陛下，您之前已赏赐臣许多了，臣就孤身一人，要那铺天的产业作甚。再说朝廷就快度田了，树大招风，您真的还要赏么？”
文帝笑骂道：“竖子狡狯！那些是赐给你的么，都是赐给你老子的！不论他在不在，文昌侯虞侯他们有多少，朕也不能让他少了！也罢，这回征蜀之战中你有大功，回头我将僭王一系的财帛田土庄园分你些就是了！”
袁慎记下，然后继续凝神细听——“霍不疑回来后，陛下一定会拿你我之事试探他，你不要慌，只听陛下怎么问，他又怎么说，然后一一告诉我，我自有主张！”
未婚妻简直料事如神了，果然他只听文帝又问道：“子晟，你知道如英与善见定亲了吧！”
话未落音，殿内众人俱是一震，骆济通尤其脸色发白。
霍不疑缓缓抬起头：“我知道。”
文帝道：“你可有话要说。”
殿内寂静，袁慎发觉自己心跳怦怦有声。
霍不疑转头看了眼袁慎，缓缓地道：“袁侍中为人沉稳，行止有度，如英······”
他停了一下，然后继续道：“崔娘子嫁与他，终身有靠了······”
骆济通神色一松，显然是落下了心头大石，袁慎则保持谨慎观察的态度。
崔侯看了文帝一眼，饱含深意地摇摇头，捻着胡须没有说话。
太子想起霍不疑写给自己的书信，每一封信的开头都是问崔氏好不好，而结尾都托他在宫中对崔氏多加回护，免使她在宫中受气，并让他悄悄寄去崔氏的脉案和用过的药方，还有那些药材与补品······他也沉默了。
“好！”文帝似是十分欣慰养子的果决，他看了眼骆氏，“你以后呢，有什么打算？”
霍不疑端坐的姿势仿佛凝固了一般：“五年前，我害了一个女子，她全心全意地帮我，我却辜负了她，还差点害死了她······如今她身体痊愈，还找到了如意郎婿，我只有替她高兴的，别的，再无二话！”
他整个人看起来坚定无比，但话语中隐有颤意：“往事已矣，人总要往前看的，陛下放心，待我重修霍氏坟茔与祠堂后，就会祭告祖先，娶妻生子，延续香火。”
袁慎闻言心口重重地跳了一下——“如果他说他会放过我，然后娶妻生子，你千万别信，至少，骆济通在他身边的时候，他说这话你千万别信！”
“你能想开就好！”文帝点点头，“成了，朕与崔侯还要叙叙旧，你们就先退下吧。”
太子叹了口气，然后笑着领霍袁二人告退，骆济通亦步亦趋地跟在三人身后。
“这就对了嘛，过去的就过去了，以后成家立业，好好过日子就是了！”太子边走边说，其实娶不到心爱之人纵然会有些遗憾，可这世上又不是非她不可，“子晟，骆氏，对吧？”
霍不疑微笑道：“殿下说的是明光正道。”
骆济通眼带爱慕地瞧了霍不疑一眼，又羞涩地低下头。
袁慎心却悬得更紧了。
霍不疑和骆济通都是远程赶路后直接进宫的，太子一路送至宫门口，袁慎也皮笑肉不笑地相陪。
这时，太子身后的一名小黄门忽叫道：“殿下您看，宫门口仿佛有事！”
四人一齐望去，只见上西门大开，宫门外吵吵嚷嚷，不知发生了何事。
太子神色一肃，沉声道：“过去看看。”
众人快走几步赶过去，只听宫门外一个粗豪愤怒的声音在高声大叫：“你这可恶刁滑的女子，究竟想怎样！”
这声音众人皆不识，只有袁慎心头猛烈一跳。
然后是众人皆熟悉的一个清冽悦耳的女子声音，她仿佛在笑。
“你上回害我灰头土脸，好没面子，偏我这人最喜欢以德报怨，少不得要将你体体面面地收拾一番！”
不等太子反应，忽闻身边喀拉一声，他赶紧扭头，只见霍不疑脚下踉跄，直接踏碎了一块青砖。
他俊美的脸庞苍白异常，却仿佛要放出剧烈的光彩来。
太子一愣，他这把兄弟真的能放下旧人，然后重新开始一段新感情吗？
京公网安备11010502036362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