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对着在场众人一一行礼，而后看向文帝，恭敬地问道：“陛下宣召妾过来，不知有何吩咐？”
文帝叹道：“说来话长，子端，你来说吧！”
太子看了自家父皇一眼，而后言简意赅地道：“张要出告子晟，说他杀良冒功！”
如英知道张要是谁，此人正是五年前举着铁瓜重锤将霍不疑捶落山崖的那个青甲将军，后来霍不疑冤情得雪，他就被太子贬去守陵了。
不过，如英不明所以：“这和妾有什么关系？难道陛下疑心是妾在暗中指使张要出告霍侯，或是霍侯是受了妾的指使才行此大不韪之举？”
纪遵轻声斥道：“小孩儿家嘴上没遮拦，胡揣测些什么？”
文帝笑着挥了挥手，表示自己不在意。
太子却不买账，沉声道：“扬侯所言甚是，崔氏，休得胡言！”
见如英嘴唇微动，欲要狡辩，他立即道：“今日传你来是做人证的！张要告发之事在五年多前，就是讨伐彭真的大军开拔前······”
他盯着如英的脸，不肯放过一丝端倪，“确切地说，是十月最后六七日。”
可惜，如英脸上依旧一片平静。
太子心中暗嘁了一声这小女子真会装模作样，他清了清嗓子道：“磐罄大营以西两三百里，有一伙数十人左右的蟊贼作祟，常在山岭夹道截杀路人。当时子晟正在磐罄大营中整训新入营的兵卒，他听闻主动领命剿匪。时值十月末，子晟领了一队人马出营，六七日后带了数十贼匪头颅回营！”
如英只听不说无言语，太子只能继续唱独角戏：“谁知张要不知从哪里寻来一群老弱妇孺，说五年多前有军队闯入他们村庄，不分情由地一通屠戮，尤其是是村中男丁，杀死后还割下其头颅带走。他们好不容易逃过一劫，躲藏数年才敢来告。”
如英思索了一会儿，又去看纪遵。
纪遵皱眉道：“若真是杀良冒功，村民因怕被灭口，的确不敢出来告状。臣也派人查访了附近几个村落，他们都说不知何故，五年前不知为何那些人就不见了，之后又按原告指点，在他们的聚居地掘开尸坑，里头果然是村民打扮的尸首。更有几名妇人，细细描述了那位玄甲将军的模样兵器，正是霍不疑的形容！”
太子怒道：“子晟从十五岁领兵开始，剿匪杀敌无数，怎么可能做这种事！”
如英慢悠悠地接口道：“而且要做，以霍侯的行事作风，怎么可能留下活口！”
然后趁着太子的訾骂欲出口之时，她迅速转头问纪遵：“敢问扬侯，是否已经询问霍侯关于此事的来龙去脉！”
太子一口气哽在心头上不来，又下不去，憋得够呛。
“霍不疑此时不在都城中，”纪遵瞥了一眼文帝，见他对自己点点头，便道，“文昌侯在豫州巡查度田时，遭遇了公孙氏死士的刺杀，陛下怕他在归途中再度遇刺，特命他和袁侍中率兵去接，怎么你竟不知吗？”
“多谢扬侯转告，妾现在知道了。”
如英看向高坐上首的文帝，但见文帝捋须一笑，她心中立刻如明镜似的，“为了沿途行路安全，想必陛下也不能急召霍侯回都城，故而陛下是要妾出面为霍侯作证——”
“十月末的最后几日，霍侯与妾一直在涂高山游玩，当时听他说过几句，替他领兵剿匪的是他麾下的一名裨将，名唤李思！”
不过李思还此时留在西北，替霍不疑善后一些军务，没有回来。
纪遵一脸肃色：“崔娘子要慎言！”
如英笑了笑：“此事陛下也是知道的，扬侯若不信我，难道还能不信陛下？”
文帝点头：“不错，当年子晟从涂高山回来后就把这事告诉了朕！”
纪遵听闻更不悦了：“霍不疑这是怠职，陛下怎能庇护至此！”
“唉，只是怠职嘛，罚俸就是了！”素来活阎王似的太子此刻万分和颜悦色，“而且，倘若子晟根本没去鼓山，那些妇人如何指认他的形容，此中必有蹊跷！”
纪遵重重地哼了一声，而后正色道：“陛下，臣素信得过陛下为人。可这些年来，陛下为了庇护霍不疑，不但屡屡破例，还时有徇私之事，朝臣中早有许多不满。如今这事在市井间闹得沸沸扬扬，是以臣以为，该走的路数，还是走一遍的好！”
此言正合文帝心意，他笑道：“朕已下令子晟接到文昌侯之后，便尽快急速驰回，然而此时物议沸然，自然应该尽快澄清，故而子晟一回来，朕就命他到廷尉府自辩！”
文帝难得一见的神情和蔼：“如英，子晟到底是因为去接你的父亲，才无法亲自搜寻证据，证明自己的清白，你看······”
“陛下有旨，妾不敢不从，必然助扬侯一臂之力，还霍侯一个清白。”如英很爽快地应下了，然后看向纪遵，“不知廷尉府何时开审？”
纪遵看向文帝，文帝估摸了一下时间：“那就定在三日后吧！”
如英从尚书台内殿出来后，便回永安宫向宣太后告假，回家思量对策去了。
两日后的傍晚，袁慎与霍不疑送崔祈回了文昌侯府。
崔祈在路上就知道了文帝命如英作证一事，心下正是看这两人不顺眼的时候，一个不中用，一个不死心，都不是什么好东西，直接将想进府蹭晚膳的两人都赶了回去。
第三日上午廷尉府开审，纪遵受如英之托，将后堂四周全部清空，堂内只留书吏两人及数名心腹。
太子虽然不甚满意，但决定还先忍下这一节。
原告是四名缩头缩脑的村妇，张要大马金刀地坐在她们前头，以示撑腰；被告方只有霍不疑一人；堂上三人坐成山字形，从左至右分别是虎贲中郎将陈驰，太子以及廷尉纪遵。
陈驰乃是张要的同僚，五年前派兵捉拿霍不疑也有他的一份，不过他一向与霍不疑交好，文帝点他捉拿，其用意可想而知。
待得原告方哭完一场，张要控诉完一番，如英还是没有来。
太子等得有些不耐烦了，刚要派人去叫时，只见府役进来传禀：“人证到！”
不待纪遵张嘴，太子已拂袖道：“还不快把人带进来！”又忍不住嘀咕道，“来得也太慢了！”
府役随后带了一长串的人乌泱泱地涌了进来，有男有女，有老有少，就是没有如英。
京公网安备11010502036362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