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于还是如英最先力竭，背靠着适才厮打中踢翻的案几，喘息着看霍不疑给自己包扎伤口。
一圈圈干净的细麻布带妥帖地缠在臂上，霍不疑还打了个小巧的花结。
包扎好手臂之后，霍不疑又从锦囊里掏出一个青玉小瓶，从里面倒出一颗棕色药丸，递到如英唇边。
药丸散发着淡淡的清苦芳香气味，如英知道这是保心丹，从他手边抢过来，一口吞了下去。
霍不疑这才发现如英手上也伤了，宫闱内不许佩利器，他便只能为她剔干净碎甲，然后在每个指尖都抹上药粉。
他抓着如英的手，认真地道：“遇到你，是我自五岁以后，最好的事！”
如英累了，无力地哼了一声：“遇到你，是我这辈子最倒霉的事，没有之一！”
霍不疑呼吸一滞，低声道：“我没想过要伤你，我以为我能妥善了结凌氏一族，所以才一直不肯放手！”
如英没说话，眼睛盯着掉在膝前的白玉凤簪，她手腕动了动，霍不疑会意，松开了她的手。
如英拾起簪子，握在手里，垂着眼睛看着锋利的簪头，嗤笑道：“不想伤，不还是伤了吗？”
她一手撑地，站起身来：“实话与你说了吧，霍侯，就算你没犯下那等滔天大罪，我也不会和你继续下去了，我会拿着那些证据换你与我退亲，自始至终，我就从未想过与你有以后！”
“你撒谎，”霍不疑扯开衣襟，露出那枚玉刚卯，红绳已经褪色，可白玉光润细腻，犹胜当年，“你明明喜欢过我！”
“也只是‘喜欢过’而已！”如英半分情面也不肯再留，“时过境迁，我是绝对不会回头的，霍侯，你也该学着往前看了！”
“不，我不要！”霍不疑单漆跪地，搂住如英的腰。
他仰头看着女孩美丽冰冷的容颜，哀求道：“如英，我求你，别待我这么狠心，我求你！我真的知道错了，我不该骗你，不该逼迫你接纳我，不该在你接纳我之后又想掌控你，不该叫你饱受非议，不该舍弃你，不该陷你于不义之地······”
“你打我也好，骂我也好，要拿匕首割我的肉，摘我的心肝，我都随你，我只求你别不要我！”
霍不疑双目发红，泪湿眼睫，“如英，我孤单得太久了，我不像袁慎，他还有父母亲人，我什么都没有了！”
他拿着女孩的手贴在自己的脸颊上，泪水滚烫沾湿了她温凉的掌心：“你看看我啊，如英，你不是说过你会待我好的吗，你不是让我永怀憧憬之心吗？”
如英终于肯低头看他了，她眼里也有泪，“你现在放开我，我们好聚好散！”
“不，我绝不放开你！”霍不疑反手将女孩的腰搂得更紧了些，“要我放手，除非我死！”
如英闭上眼睛，泪如珠落：“一次不忠，百次不用！我犯过一次蠢，绝不能再犯第二次了！”
她用力抽回自己的手掌，在脸上狠狠擦了两下，“我知道有不少人明里暗里都帮你说话，包括二叔和我的两个堂弟，可我偏偏不如你的愿，我绝不会回心转意！”
“他们不是帮我说话，是在帮我们。你自己拿镜子照照，你看袁慎时的样子，和看我时完全不同，我不是瞎子，别人也不是瞎子！”
“那又怎样？”如英气怒，“谁说非要彼此喜欢才能结为夫妻？他喜欢我，愿意待我好，我就嫁他，我们婚后会过得很好，将来儿女绕膝，子孙满堂······”
霍不疑哽咽道：“不，我不会让你们成亲的！”
如英语气甚为冷凝：“你真的不愿意和我好聚好散？”
霍不疑咬牙道：“绝不！”
“好！”如英莞尔一笑，眼里波光动人，她慢慢软下身子，跪坐在霍不疑身前，一手摸着他脸，一手搭在他的胳膊上，顺势往霍不疑怀中倒去。
霍不疑下意识地将如英抱了个满怀，女孩骨骼纤弱，抱在怀里没有一点份量，轻飘飘地像朵云。
如英使劲地在霍不疑脸上蹭了两下，贴在他耳边，轻声道：“我本来不想将事情做绝的，这是你逼我的！”
霍不疑心中陡生不祥之感，可女孩抚摸他颈项的手实在太温柔了，他神智松懈，直到右手臂上传来一阵剧痛，他才回过神来。
他松开手，去摸自己的右手臂，衣衫被玉簪划破，伤及皮肉，两道深深长长的血痕，正好将那个牙印完全覆盖掉了。
他像是一头野兽活生生被剥去了皮毛，拔掉了爪牙，喉间发出一声痛苦的哀嚎。
霍不疑死死盯着心爱的女孩，眼中几欲流出血泪来：“崔如英，你怎么敢？！”
“你怎么敢这样对我！”霍不疑像疯了一样地扑上去，他将如英压在身下，把手臂塞到她唇齿间，“你给我咬回来，咬回来······”
两人在宫室内闹得正凶，浑然不觉有许多人往这边走来。
汝阳王世子妃问道：“今日春光大好，我们为何不去后头园林中摆席，吹吹风，也好醒酒啊！”
三公主笑道：“春光是好，可是蚊虫也多，还是这间宫室好，三面隔扇可以卸下来，一样可以吹风赏景嘛！”
四公主挤眉弄眼道：“哟，三皇姐如今这么妥帖周到了啊！”
“去你的，没大没小！”
众妇哈哈大笑。
霍崔二人都只顾着互相较劲，根本没留意外面的情况。
说时迟那时快，宫室的门扉被唰地移开，内外数目相接，只见霍不疑满脸是泪地将如英压在身下，举着手臂往对方唇齿间塞，而如英呢，咬得自己唇上都是血，就是不肯张嘴。
而宫室内摆设四散，满地狼藉，更是没个下脚的地方。
众人不料会见到这般情形，齐齐吸了口气。
霍不疑不管众人，他只固执地让如英咬他：“你给我咬回来，听见了没有，崔如英，你给我咬回来啊！”
如英将下唇咬得更紧了些。
逼迫没用，他又开始哀求：“你咬回来好不好？如英，我求你了！”
众人皆在心中想道：这人疯了不是？哪有求人咬自己的。
二公主蹙了蹙眉，她自然看得出霍不疑此时十分不正常。
再看如英，眼里寒光四溅，手里紧紧握着白玉簪子，一下一下往霍不疑胳膊上扎，直扎得那素色衣衫上血痕斑斑，可霍不疑哼都没哼一声，只是不停哭求。
“你咬回来啊，如英，如英······”
京公网安备11010502036362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