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主公,醒酒汤!”梁邱起端着一碗清香扑鼻的葛花汤进了霍不疑的书房。
霍不疑正在凝视挂在墙上的水墨云海,闻言侧身接过,一饮而尽。
梁邱起接过空碗,刚要退出去,却听霍不疑忽然问道:“蜀郡西南一带的盗匪清理干净了吗?”
梁邱起顿了一下,才道:“还没有!”
自前年起,蜀地也被划入了益州辖内,因为刚经过叛乱,霍不疑想着短时间内不宜再动干戈,不妨缓缓而治,先让蜀地百姓施行度田,休养生息,再从蜀地接壤的几个州郡开始剿匪。
那些盗匪自前朝开始就占山为王,差不多都传承了两三代人,父子祖孙称王称霸惯了,是不会轻易被招安的。
便是招安,也得付出巨大的代价,还要时刻提防他们会不会扭头造反。
于是自半年前起,他就命令李思、张擅、梁邱飞等人各率一支卫队,由东向西,一座山头一座山头地碾过去,不求速战速决,只是务必要仔细甄别,斩草除根,免生后患。
“他们手脚太慢了,”霍不疑想了想,沉声道,“还是我亲自领兵去一趟算了!”
梁邱起不语,哪里是李思等人手脚慢,今年是文昌侯六十大寿,虽说还是不大办,但那位一去三年,没有任何音信的崔娘子定是要回来给父亲贺寿的。
哦,此刻说不定已在归途了!
她要从塞外回来,最近最便捷的一条路就是由旧蜀王城直接南下,过牂牁江,就可直抵永昌。
梁邱起看着挂在另一侧壁上的益州舆图,从武都郡至蜀郡,再到越嶲郡,上面已规划好了行军路线,可见筹谋已定,非打不可。
他看着自家少主公斑白的两鬓,心中又是一酸。
崔娘子在郭庄不辞而别后,又刻意遮掩行踪,连军中最老道的斥候都只能追到些许蛛丝马迹,可顺着这些蛛丝马迹追查下去,就是一个接一个的陷阱与圈套。
过了半年,崔娘子手底下的人或许是摸清了斥候探查的路数,突然消失在滚滚黄沙之中,再没了任何音讯。
少主公最先担心是不是遭遇了意外,特意跑去永昌求见文昌侯,文昌侯取出家书给少主公看了,也不知信上说了些什么,少主公星夜奔驰回了州牧府,然后将所有派出去的人手都撤了回来,从此再也不提找人的事情。
三日后,霍不疑整顿好兵马,西进剿匪,从初春打至盛夏,耗时三个多月,才将所有匪患主力清剿干净。
他将善后诸事交由副手,自己先退回州牧府养伤。
这次剿匪,打得又急又凶,霍不疑更是身先士卒,身上添了许多新伤。
除了刀伤、箭伤和各种挫伤与淤伤,疡医还发现了许多奇怪的细碎小伤。
譬如肩头的齿印,耳垂上的掐痕,还有手臂内侧,脖子后面、还有肩胛骨上,但凡皮肉最薄的地方,都有被抓拧过的痕迹,并且下手还挺狠的,要么留下细细的血痕,要么留下一团青紫。
疡医是成了家的人,自然知道这种伤绝对不是战阵之上敌人留下来的,他无意打探州牧大人的床笫之事,无奈州牧大人主动问他。
霍不疑命侍卫端来一卮酒,酒色澄碧如水,香味也甚异,“医官请看这酒可有问题?”
疡医是蜀地人,不用尝便道:“这是猴儿酿,出自蜀西群山。山中野猴采百果贮于树洞中,原是猴群的越冬粮食,但若当季不缺粮,猴儿们便会忘记曾储藏这一洞百果,待到春夏之交,百果就酿酵成酒。”
疡医说得头头是道:“此等野酿,实属机缘巧合,又只存一季,十分难得。昔年公孙氏曾以百金索之,也不过得了一小瓮······”
霍不疑想听的不是在这个,他止住疡医的话,问道:“这酒除了味香难得,可还有别的什么效用?”
“呃,”疡医想了想,“这个倒没听说过!”
霍不疑闻言便叫疡医退下了,过不多时,又有一位须发皆白的老医官被带了进来。
霍不疑将方才的问题又问了一遍,老医官接过酒卮轻抿了一口,细细咂摸了片刻道:“好似添了卷丹果与天仙子!”
“这两种东西有什么用?”
此时天热,霍不疑裹伤毕,并没有急着穿回外衣,是以老医官将那一身暧昧痕迹看得清清楚楚,他小声回禀道:“卷丹催情,天仙子致幻······”
不过,老医官心中又狐疑起来,这酒里虽然添了这些东西,但按州牧大人的体格和自制力,应当不至于中招才是!
霍不疑又问道:“那这两样东西对患心疾之人可有害?”
老医官照料霍不疑已有数年,从都城跟到西北,又从西北跟到益州,兼之人老成精,瞬间会意,这是酒不自醉人自醉啊!
他咳了咳:“卷丹可治心悸心慌,失眠不安,天仙子虽然有毒,但也有止痛之效,这里面用量不多,无妨的!”
看了看霍不疑的脸色,他又道:“就是助兴的效果好了些,对于头次饮,又爱贪杯的,效果尤甚。”
霍不疑脸红到了耳后根,这酒的效果的确挺好的!
但是随后,他又问了一个问题:“那上次我请教您的那个上中下三策······”
老医官想了半天,没想起来,还是霍不疑提醒道:“九年前,温泉别院!”
老医官这才想起来,心中微微一叹:“其实大人也无需太过担心,崔娘子的心疾不是天生的,只要好好调养,节制五情,未必不能平安······”
霍不疑沉声道:“我不要未必不能,我只要她平安!”
身子健壮的妇人都有可能难产,更别提如英身子弱,时常病痛不安,十月怀胎已是大大的折磨,再有瓜熟蒂落这道生死关,他实在害怕。
霍不疑让服侍的人全都退下,只留老医官一人在内,然后轻声问道:“清理干净后,她还会有孕吗?”
老医官一板一眼地道:“大人,您既然行了下策,又何必再来问老朽?等过两三个月,不就什么都知道了吗?”
其实最好的办法自然是用鱼鳔或者羊肠,或者他提前服用避子汤,可是这些都是要提前准备,但是事出紧急,他就是突然碰上了,他能怎么办?
难道叫她在山潭水里泡一宿,或是让别的野男人爬上她的床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