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在一个风很和煦的秋天遇见他的。
很奇怪,那年秋天的风很温柔,缱绻又缠绵,他就是在那样的细风下戚眉看过来,漏了我半拍的心跳,梧桐树下是简陋的秋千,秋千旁的人含着笑,抬手一抓飘落下来的梧桐叶,随手撕成一只蝴蝶,装饰着秋千两旁的粗麻绳。后来我和他渐渐熟识了,他说这秋千是为他小妹搭的,我也不回话,只觉得他的小妹一定很幸福。
那天他拉着我再一次去往了那棵梧桐树下,还是和初遇时一样和煦的风,我看见了他的小妹,光秃秃的头顶,能看出颧骨的脸颊……我一怔,下意识的看向他,他仍然是笑着,笑着给他的小妹推着秋千,他的小妹乐呵呵的,咿咿呀呀的念着童谣“哥哥的手掌大老鹰,老鹰不吃团雀蛋,团雀唱歌老鹰飞,飞呀飞呀到山巅”粗麻绳上的梧桐蝴蝶随着风和秋千的摆动力度轻轻晃动着,明明是在很温柔的风中,却显得有些摇摇欲坠,似在预兆什么,又或许是我的多心,仿佛之后的它们会凋谢在这样和睦的风里,再不见身影。之后他向我道别,话语里好像藏着些许的无奈和颤抖,像害怕,也像躲避。你在逃避什么呢?我不禁发出这样的疑问,不过却没能问出口,我知道他可能早就做好准备了。然后他笑着和我挥手,我看着他领着小妹远去的身影,明明是两个人,我却被风吹来的沙子迷了眼,再也看不清他了。
之后我再也没见过他,每每路过那棵梧桐树下都会去瞧眼那座秋千,秋千已经破烂不堪了,粗麻绳已经变色,装饰用的梧桐蝴蝶也不知飞往了何处,我的心紧了紧,捡起地上的叶子,学着蝴蝶的样子修剪,装饰到了秋千上。当我走之后,刮风了,仍然是在秋天,风却格外的大,呼啸着催促我的步伐,似乎有什么东西敲在我的心头,一下又一下,敲得我不知为何落了泪。
几年过去了,工作后的我在中秋节又路过那里,我发现秋千上坐着一个十五六岁的姑娘,她摆弄着树叶,好看的长发扎着象征青春的马尾,清脆的嗓音唱着童谣“哥哥的手掌大老鹰,老鹰不吃团雀蛋,团雀唱歌老鹰飞,飞呀飞呀到山巅”我逐渐慌了神,风太大了,大到我再一次落了泪,像极了,坐在那秋千上的姑娘,像极了当初我爱慕的那个人,我所热爱的青年,最终埋藏在了她的身体里。
我没有想到,他做的准备是如此清醒又透彻,我也不明白,他如何在恐惧的威压之下做出这样选择。当初预示凋零的梧桐蝴蝶像极了他的化身,最后他一个人舞进了尘埃,独留那秋千上的孩子唱着颂歌。
下雨了,雨不大,很细很软,梧桐叶在雨的洗刷下变得枯烂,我站在雨中,看着它们在洗涤之后逐渐变为泥泞。
他潜进山海,我仍伴枯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