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花无酒过清明,兴味萧然似野僧。”
江临虽出生于书香门第,但对夫子嘴里那些经常让他背的酸诗毫无兴趣,可这时候他到也能在这句诗里品出几分味道。
若是以往的清明,在祭拜完那些自己都叫不全名字的列祖列宗后他就会迫不及待地冲出门去,将那些繁文缛节全丢在脑后,荡完秋千就去踏青,踏青完后便去放风筝,玩累了之后便回到家里将制作好的蒿饼、青团子、馓子等等美食迫不及待地送进自己的肚子。
可现在.....他衣衫褴褛地坐在不知道哪座山的山头,嘴里叼着一个微微有霉斑的馒头,手里拿着不知道有没有毒却舍不得扔掉的野菜,守着一个由他亲手搭建的、简陋的,只由一块石板和一个土包构成的墓碑。
如果有人问他和这墓碑主人的关系,江临也只能略有些文采地回一句:
“萍水相逢。”
可能是天要亡齐国,先帝去世时不过二十有三,连一个皇子都没有,那皇位自然落在了他唯一的兄弟八王爷的手里。
自从那个昏君继位后这个国家就大变样了。
没有官按照规章制度办事,而是靠手里不知谁送的礼金,人们的一切劳动成果再不能自己享用,而是变成高额的、不知几分用在国家、几分中饱私囊的税款。
江临还记得,这个废物继位的第一件事既不是整理时局也不是打理朝政,而是将几个弹劾过他的臣子满门抄斩,首当其冲的便是江家。
江临的父亲拼尽全力,也只得把江临送了出去,而江临面前的墓碑,很遗憾,不是任何为他熟知的人,只是一个在他流浪途中和他一样藏在山上,看见他手里的发霉馒头刚要争抢便失去呼吸的陌生人。
事发突然,他没来得及给他的任何一位家人收尸。
此时,江临看这墓碑,脑中却想起了每年这个时候他父亲都要同自己说一遍的话。
“临儿啊,为父知道你不喜欢这些规矩,但是老祖宗流传的道理咱们绝不能忘,这是咱们立身的根本,也是回家的路。”
想到这里,江临站起身,可顺着山头眺望,他看见肥头大耳的官老爷和面黄肌瘦的老弱病残,他看见雍容华贵的富人和衣衫褴褛的农民,他看见作威作福的官兵和哭泣的妇孺......他看见了那么多,结果他发现他看不见未来也看不见回家的路。
那些以前在天上晃晃悠悠的纸鸢都破破烂烂地碎在地上,像那些漂泊无依的人们无人在乎,以往的青青草地逐渐荒芜直到变成一片荒原,再也没有人有闲情逸致去踏青,至于祭祀.....
他们自己都快活不起了,谁还有空儿管老祖宗。
江临突然发现,他想不起爹给他说过的那些来自老祖宗的道理,记不起娘为他精心准备的青团子的味道,忘记了和朋友们经常踏青的地方的风景和纸鸢的样式。
过往明明那么美好,他却快什么都想不起来了。
几个时辰过去后,夜幕降临,今天活下来的人又活过了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