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有一个秘密，我有时候能看见别人看不见的东西。
比如现在在天上飞着的、骑着两条龙的那位....嗯......大叔。他脸上长着像我爷爷一样的胡子，那让人一看就想揪掉的白毛，左耳上盘着一条嘶嘶吐舌头的蛇，右肩上扛着一柄看上去就很锋利的斧头。要是阿爹也能有这样的斧子就好了，割庄稼的时候一定比我家那把破镰刀好用。
虽然天上飞着的那位大叔长得有点像我阿娘在我小时候不睡觉时说的会捉走不听话的小孩的妖怪，但我知道他一定是个好人。
立秋对我们家这种靠种地过活的农民来说，是除了过年外最重要的日子。
因此，我和阿兄素来在这时讨厌雷声，总是在夏季祈求下雨的我们会盼着这一天的太阳越高越好，越热越好。①
大叔也一样，如果雷声滚滚的话他会很生气，如果太阳高照的话他会很开心。
立秋的前一天，阿爹阿娘会特意为我们准备一些瓜果避暑，而立秋之后，恰逢丰收，为了“贴秋膘”，我们家的伙食会丰盛好一阵子。偶尔我也能看见那位大叔远远地站在庄稼丛里看着我们。
可以说，一年里，我最快乐的时光就是在立秋前后了。
可惜不知哪一年开始，我就看不见他了，时间太过久远，我只能依稀记得是阿兄上京赶考后的某一年。
后来有一个路过村庄，神神叨叨的家伙嘴里得知，我看见的大叔名叫蓐收，是秋神。
我还没来得及为此兴奋，那帮神棍的嘴里就吐出了一些莫名其妙的话。
“小兄弟啊，你就别指望能看到他了，下次看到他可就不一定是好事了。”
起初我并没有当一回事。神棍走后，阿兄久违地向家里寄了东西，里面有一些银两，还有一封信，说他当上了官、挣了大钱，买了个房，让我们趁着现在就赶路过去。
阿爹、阿娘、爷爷和我听到这个消息都兴奋得不得了，我们家世代为民，终于有个人有出息了。
说来也巧，我们到达京城的时候正好赶上一场斩首示众。
民众的议论声传到我的耳边，为我还原了事情的原貌：被斩者是一名贪官污吏，事情暴露后遭同伙出卖被打入天牢，被判秋后问斩，全家上下青壮男丁充军，其余流放。
这倒算是件大快人心的事情，可惜的是，据说还有一个人没被查到。
我并不是爱凑热闹的人，对官场上弯弯绕绕的事情也不懂，来这里只是因为我又看到了蓐收。但不知是不是我的错觉，他跟以前不太一样。
在侩子手手起刀落之时，我透过飞溅的血液看到了蓐收看向阿兄的目光，往日的微笑消失殆尽，取之而代的是冰冷如刀子的眼神，仿佛下一刻他就会如同刑场上的侩子手一般，举起手中的巨斧劈开兄长的脖颈。
我被他的目光惊得呆立在原地，直到他消失在我眼前，我都没法离开原地一步。
他最后好像看了我一眼。
那一眼，带着悲悯。
我突然想起，神棍跟我说过，蓐收除了秋神还是刑罚之神。
①民间有农谚：“雷打秋，冬半收”，“立秋晴一日，农夫不用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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