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文塔的顶端很冷,伊薇瑞拉不得不给自己使用一个保暖咒好让自己保持一个相对平静的状态。
她扶着栏杆,望着远方的山脉出神。
“想好从哪里开始说了吗?”里德尔和伊薇瑞拉并肩,他也看着远方的山脉,“这里依旧让我觉得充满回忆。”
伊薇瑞拉说道:“对我来说,这应该是第一次从天文塔上眺望霍格沃茨。”
明明还没有到十月份,天气已经让霍格沃茨到处都是湿漉漉的了,就连花坛都变成了一条泥沟,气压低到让人心情都压抑了。
伊薇瑞拉瞥了一眼里德尔,慢慢地说道:“我的父亲,叫塔尔泰·卢卡斯,是一个游历全世界的旅行家,在我很小的时候,他就带着我去很多地方,有些记忆已经很模糊了。但是我记得他死在了我面前。”
“这也是为什么我能看到夜骐的原因。”伊薇瑞拉说道,“不过那个时候你居然一点都不感到意外。”
里德尔轻笑一声:“这难道是一件很令人吃惊的事情吗?”
不知道为什么,伊薇瑞拉觉得这样的里德尔比之前的任何时候都要更真实。他似乎不再是高高在上的导师,不再是俯视她的感觉。他不经意间流露出的一丝漠然和孤独像是给他刻意绘制的形象蒙上了阴影,却恰好让这幅绘卷更富有层次。
伊薇瑞拉莫名想起那幅她画的里德尔的样子,她不禁好奇,到底什么样的里德尔才是真实的。
“他死在女妖们的手里。”伊薇瑞拉说道,“就在阿尔巴尼亚的森林里,被怪物们袭击了。他尽力地保护我,直到魔力耗尽,那是一群疯狂的女妖,数以千计,似乎是我父亲影响到她们的迁徙了,又或者是别的原因,时间太久远了,我已经不知道了。”
说着,伊薇瑞拉低下头去:“本来我也会死在那里,但是有一条很大的蟒蛇将我围住,带领着小蛇将那些女妖轰走了。那些女妖似乎很害怕那条蟒蛇。”
“你说,我怎么会去害怕曾经救过我命的蛇呢?”伊薇瑞拉又看向远方,“我走出森林的时候,似乎是被带出去的,但是我却一个人从阿尔巴尼亚漂泊到伦敦,一直到被爷爷救下。”
里德尔问道:“那个时候,你几岁?”
“四五岁吧。”伊薇瑞拉说道,“做过乞丐,偷过东西,被人拐卖,好不容易逃出来,混到一个甲板船的底部,吃了一星期的煤灰才勉强来到伦敦。那些记忆已经离我很远了,但是我却永远记得那些垂死挣扎的经历。如果我真的只是一个麻瓜的话,大概早就死了。”
伊薇瑞拉说着,眼中似乎蓄着泪水,她仰天,不让眼泪流下:“……我还是第一次把这些事情告诉别人,就算是爷爷和奥特莱我都没有说过。我不想看到他们可怜我,为我伤心的样子,那让我很厌恶。”
“我一直在努力让他们放心我。毕竟他们能够收养我,没让我死在雪地里,我已经很感激了。”伊薇瑞拉苦笑着摇了摇头。
“你恨吗?”里德尔突然转过来看着伊薇瑞拉。
“我就是恨,又能去恨谁,去恨什么呢?”伊薇瑞拉闭着眼摇了摇头,“我已经算幸运了,还能站在霍格沃茨的天文塔上。可我的不幸,又该怪在谁的头上呢?我不是没有问过奥特莱,但我却受到了奥特莱最严厉的警告。这之后我就不敢再问了。他又告诉我,爷爷不想提起这件事,他其实伤心欲绝,只是为了我而撑到现在,我又怎么敢再问这个问题。”
里德尔没有说话,只是靠近了一点伊薇瑞拉。
“别可怜我。”伊薇瑞拉趴在栏杆上,没去看里德尔,“我讨厌有人可怜我。”
“我没有。”里德尔的声音听起来很远,远到不像是在霍格沃茨,“我出生在一个麻瓜的孤儿院里,在被邓布利多……教授找上门之前,我吃不饱饭,被所有人孤立,因为我是一个巫师,我所具有的能力让他们害怕。”
“你不是萨拉查·斯莱特林的后代吗?”伊薇瑞拉有些惊讶。
里德尔看向伊薇瑞拉,哼笑一声:“难道你就不是一个卢卡斯了吗?”
伊薇瑞拉沉默了,她直起身:“然后呢?”
“我拿到了霍格沃茨的通知书,第一次自己去对角巷采买,用的是资助的钱,买不起崭新的袍子,被分进了斯莱特林,没有家世的斯莱特林不会受到很多人的在乎,甚至我依旧受到了白眼和歧视。”里德尔说这些的时候,平静的样子就像是在讲述别人的故事,“但是这不代表我不会去寻找我真正的身世,毕竟很容易就能知道,除了萨拉查·斯莱特林的后代,谁又能天生就是蛇佬腔呢?”
“可是,伊薇瑞拉。”里德尔的手落在了伊薇瑞拉的头发上,“你没有去寻找。你沉浸在所谓的家人编织的大网里,沉溺其中,将虚假的幸福当做上天赐给你的福祉。但是你忘记了,那本来就是你应得的。你该有显赫的家世,温暖的家庭,数不尽的财富,功成名就,成为一个伟大的巫师。可你看看你现在,这真的是你的幸运吗?”
伊薇瑞拉凝噎了,里德尔继续说道:“有人告诉你你的父亲到底是因为什么死的吗?你那个看起来无所不能的管家将这些事情要你缄默,是不是还劝你轻轻放下?可你差点死在那里。又有人告诉你你的母亲是谁,长什么样子,是不是还活着,现在在哪里吗?没有人。”
“你埋藏在心底的秘密,不想让人知道,不想让人可怜你,可是你什么都不做,只是将这些都告诉了我,我又怎么可能不可怜你呢?”里德尔贴近了伊薇瑞拉,“在决定去恨之前,你应该先去揭开令你不幸的真相。而不是将这些吐露出来,白白成为别人怜悯的理由。”
他冰冷的拥抱让伊薇瑞拉没忍住,落下了眼泪。
“我知道,我知道,你还是太小了。”里德尔抚摸着伊薇瑞拉的后脑勺,“哭泣是被允许的。”
“告诉我,你需要我的帮助吗?”里德尔的声音在伊薇瑞拉耳畔响起,“你只需要开口,是,或者不是,就可以了。”
伊薇瑞拉轻轻推开了里德尔,吸了一下鼻子:“那你又能做什么呢?我又要怎么才能知道真相呢?”
“我会尽我所能,但这不是一下子就能破解的真相,但是伊薇瑞拉,如果一旦决定自己去揭开真相,后果会如何谁也不知道。”里德尔揩去伊薇瑞拉的眼泪,“或许你会和你现在的家人反目成仇,或许你会被驱逐出霍格沃茨,因为既然有人竭力瞒下了这一切不告诉你,就意味着这件事的背后会远超出你的想象。”
他站直身体:“其实放弃追逐这个真相也是一个不错的选择,起码你还能用有一个看起来快乐的生活,如果你是这么想的话。”
“不。”伊薇瑞拉猛吸了一下鼻子,尽管眼圈还有些红,但她说的斩钉截铁,“没有人告诉我,那我就自己去找,自己去查。”
“那查到了之后呢?”里德尔问道。
伊薇瑞拉握紧拳头:“如果是一场阴谋,那么所有,所有人都要为此付出代价。”
“所以,你需要我的帮助吗?我会尽我所能。”里德尔再一次问道。
伊薇瑞拉抬头:“那你告诉我,我需要付出什么作为酬劳?”
“我是你的老师,伊薇瑞拉,这是我该做的。”里德尔说道。
伊薇瑞拉摇头:“里德尔先生,没有任何一个人的义务是会为了别人而冒着随时准备可能死亡的危险的。你一定有事是需要我帮忙的。”
“你总是清醒到可怕,但又让我欣喜。”里德尔弯腰盯着伊薇瑞拉的眼睛,“只是你真的会愿意吗?只是为了我的一个承诺,万一我要你做的事情你根本不能或者不敢去做呢?”
“我能。”伊薇瑞拉说道,“你是现在,我唯一可以信任的朋友了。”
“即使杀戮?”
“即使杀戮。”伊薇瑞拉敛眸,“我已经烧死了康沃尔郡小精灵们了,不是吗。”
里德尔轻笑出声,他似乎十分满足,直起身转了过去:“这个真相对你来说真的这么重要吗?”
伊薇瑞拉盯着里德尔的眼睛说道:“在没有遇到你之前,我只想哪一天我可以变成一个伟大的巫师,能够以正当的名义去质问奥特莱事情的真相,而他就不得不回答我。但是你现在告诉了我,我不需要非得依靠成为奥特莱和爷爷想要的样子才能乞求他们给我这个真相。我如果真的成为了伟大的巫师,我还需要去问他们吗?我自己就可以找到真相。所以我又为什么非得成为他们希望我成为的样子?”
“这才是真实的你,伊薇瑞拉。”里德尔的笑意溢出眼睛,“我说过,那个教你的人在用甜蜜和安宁磨平你的棱角,又用戒尺和驯绳让你不敢多反抗,这样,你就可以成为他和他的主人满意的作品。可你是孩子,又不是傻子。”
伊薇瑞拉点头,第一次,那种兴奋和战栗在她身体里疯狂对抗,她凝视着面前的里德尔,颤抖着,问道:“我需要做什么?”
里德尔说道:“隐忍,积蓄你所有的力量去成为学习所有你需要的知识,去积攒你所有该有的人脉,成为像我这样的人,站在权力的巅峰。”
“要在最出其不意的时候给予他们无法反击的打击,要将你已经塑造了一半的形象变成你最好的保护色。你扮演了那么久的温和善良,是不是差点就要觉得自己就该是这样的人了?”里德尔说道,“但是我们明明都是优越的巫师后代,凭什么拿不到本该属于我们的东西,凭什么要被那些人压制在底下,靠他们的施舍过着他们觉得我们应该满足的生活?又为什么要跟那些家伙一起享有本不属于他们的东西?那是对我们的残忍。这个粉饰太平的世界,就是这么丑恶,像是爬满虱子的华丽长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