坚硬的岩石台地上,坐着一身黑袍的青年,他背对着伊薇瑞拉,沉默着,在听到脚步声靠近时又侧过脸来。
伊薇瑞拉环顾四周,和刚才她与火龙搏斗的场景一般无二。
“你来了。”他的语气淡淡的,看着周围的场景,他似乎也陷入了思考之中。
伊薇瑞拉的脚步停住了,刚好足够她微微抬头可以看到伏地魔的高度。
这里明明该是她的梦境,却好像被他当做家了一样,伊薇瑞拉暗笑摇头——这实在是一个好笑的念头。
“那些咒语,并不在我教给你的范围内。”他说道。
伊薇瑞拉笑着摇头:“无论你是否离我远去,我都不会停下继续学习的脚步。”
他回头,与伊薇瑞拉的眼睛碰上,他的眼神闪躲了一下,又把头转了回去:“看来我把你教得很好。”
“我从不否认这一点。”伊薇瑞拉走近一步,挂着温和的笑容,“先生。”
伏地魔的瞳孔骤然放大,他猛地站了起来,面对着伊薇瑞拉,翕动的嘴唇好像想说些什么。
伊薇瑞拉也不是第一次发现面前的伏地魔有许多话想说了,在经历生死搏斗之后,她实在是不想再和面前的男人继续词不达意,继续虚与委蛇下去了。
总要有人先交付真诚的,现在的他即使还虚弱着,也远比自己想象中要强大。能够扼制自己,与她周旋了这么久,除开别的她不知道的原因,有一部分大约是他还想尽量保持当前的平静,在他还摇摆不定,选择不好时机时。
“与火龙搏斗之后,我发现,无论我再怎么用知识武装自己,面对真正的战斗时,我依旧还是一个四年级的学生。”伊薇瑞拉贴近了伏地魔,仰头就能看到那双血红的眼睛,“火龙的皮肤很坚硬,普通的魔咒根本伤害不到它们,自从来到霍格沃茨之后,我从来没有这么狼狈过。”
伏地魔挑眉,示意她继续说下去。
“接下来的任务只会更难,我更加没有把握了,先生。”她又轻声念了这个称呼。
伏地魔没有动,他一直在盯着伊薇瑞拉的眼睛。
“先生,请帮助我。”
良久,伏地魔笑了,像是春风得意,他冰冷的手轻轻抬起伊薇瑞拉的下巴,摩挲着她的下颌,随后后退了一步,弯腰行了一个标准的贵族礼,抬头看着她:“乐意效劳,我的小姐。”
他拉过伊薇瑞拉的手,场景开始变换,他们来到了天文学塔楼上。
没有风,没有时间的流逝,只有彼此,伊薇瑞拉脑中闪过一个荒唐的念头——或许一直这样下去也是一个不错的选择。
只是她刚把这个念头当做垃圾扔掉之后,伏地魔就开始说话:“那枚金蛋,里面藏着一只人鱼,人鱼在陆地上无法唱歌,你打开它之后只会发出难听的尖叫声。”
他试图揽过伊薇瑞拉的肩膀,好让自己看起来和伊薇瑞拉亲近一些。
伊薇瑞拉的顺从让他心情更好了一些,甚至不用伊薇瑞拉自己去想他就继续说道:“所以你需要将它放到水下去,在水中打开它,获得线索。”
伊薇瑞拉仰头看着他,他敲了一下伊薇瑞拉的脑袋:“贪心。”
“你教得好。”伊薇瑞拉轻声说道,将脑袋放了下来。
伏地魔迸发出一阵低低的笑声,好像压抑了许久。末了,他说道:“你15岁了,不是吗?”
“嗯。”伊薇瑞拉点头。
“那个时候的我在做些什么,想些什么呢?”
伏地魔很少有回忆自己过去的时候,那些过去根本说不上美好,但比起伊薇瑞拉那些平淡又忧伤的记忆来说,他自认为还是有些波澜的。
“你要不要猜猜看?”
他看向伊薇瑞拉,眼神中半是逗弄半是防备。
伊薇瑞拉思考了一会儿:“你应该了解到了自己的身世,知道自己是萨拉查·斯莱特林的后代,并在这个讲求血统的斯莱特林中树立自己的威信。优异的成绩,加上血统的证明,没有人会再轻视你。”
他的手划过伊薇瑞拉的头发,低头在她耳边说道:“再想想,很接近了。”
“……除了邓布利多以外,你当时身边所有的人都只会觉得你是一个品学兼优的好学生。”伊薇瑞拉抬头,眼瞳转了一下,补充道,“又怎么会有人知道你在试图寻找萨拉查·斯莱特林留下来的密室并打开它呢?”
他的手滑过伊薇瑞拉光洁的脖颈,最后停留在她颈部突出的骨头之上,慢慢摩挲起来:“你的话还没说完,伊薇瑞拉,我给你的提示可不是那么容易就能换走的。”
“‘弱者为寻求庇护,野心家想沾些威风,还有生性残忍者,被一个能教他们更高形式残忍的领袖所吸引’,而你,就决定成为这个领袖。”伊薇瑞拉所说的话,是当初20岁的里德尔在博金-博克时,写在书稿上的一句话。
“这个答案,是你原封不动从我的书稿上抄下来的。”伏地魔看上去并不是十分满意,“作弊可不是一个好习惯,尤其是你打算对我保守和敷衍的时候。”
“所有追随你的人,你都不会放在眼里,而与你作对的人,你也总有一天会将他们踩在脚下。”伊薇瑞拉慢慢地说道,“你一开始的信念或许是继承萨拉查·斯莱特林的遗志,完成他崇高的事业,但是当人一步步往上走的时候,那些空泛又纯粹的理念对你来说根本不再重要——无须借先祖名义,你自可成神。”
伏地魔本身不屑于去理解任何的感情,可是当他听到这句话的时候,当他看到她眼中毫不掩饰的光芒时,他承认,他失控了。
他掌握着她的脖颈,眼神中的执迷像是涟漪散开。呼吸很轻,却又喷洒着热气,喃喃重复着那一句话:“无须借先祖名义,我自可成神。”
他的脑中不禁回想起食死徒们各类的眼神,有狂热的痴迷,有深深的忌讳,有瑟缩的怯懦。可他从来没有见过任何一双眼睛之中,澄澈清明之下,掩藏着野心的欢愉,就像海底的火山。
这个世界上没有人会有与他同样天性的人,可当他独自伫立在生死边界,万人之巅时,内心也动过想要背后可以站着一个人的念头。
从前,他给了贝拉特里克斯·莱斯特兰奇这个机会,她将自己培养成了他最忠实的鹰犬,可这不是他想要的。
他也给了小巴蒂·克劳奇机会,他将自己培养成了他最忠诚的信徒,可这仍然不是他想要的。
流浪数十载,他也渐渐淡忘了当初那一刹那内心的渴望,觉得这样也很好。没有人能够理解他,却有的是人为他所下的命令前赴后继。
甚至一开始遇到怀里这个女孩时,他的第一反应,还是她的血脉。就像是巨龙又找到了一处藏满宝物的山洞一般,他很想掌控,一如之前他将她的父亲收归麾下一般。
可她完全不是他的父亲那样的人,他一度认为是当初自己教得好。现在他透过这双眼睛,第一次有如此强烈的求知欲,他想要挖掘在这身继承卢卡斯血脉的背后,还有怎样的灵魂。
他的大手松开她的脖颈,轻轻覆盖在她的眼睛上,他能在手心处感受到扑闪的微痒,敲动他沉寂的心门,一下,一下,清脆有力。
他弯腰,闭眼,将吻印在了自己的手背上,而他光洁的脖颈处感受到了她因为紧张而灼热的呼吸。
大手松开,绿色的眼睛重新撞入他的眼中。
伏地魔没有说什么,替伊薇瑞拉将头发拢好之后,迅速消失。
他们二人的理智都告诉自己,这只是一个即兴的梦境,谁当真,谁就是傻子。可他们二人又同时在内心不由自主地想:他/她是否感同身受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