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229

伊薇瑞拉止住笑声，但脸上的笑意是分毫不减，她逗弄着纳吉尼：“没什么，只是你的主人，我的老师，好像终于意识到我也是个女巫的事实了。”

“这是什么意思？”纳吉尼疑惑。

看着纳吉尼歪头的样子，她又想起伏地魔刚才歪头的样子，忍不住又笑出声来。

“有那么好笑吗？”纳吉尼更加疑惑了。

伊薇瑞拉好容易止住笑，然后打开自己的箱子——幸好她还在箱子放了一套平常穿的连衣裙。

“白色很好，白色很适合你。”

纳吉尼静静地看着伊薇瑞拉换衣服，半分钟之后再抱着换下的睡衣走出来。

“谢谢。”伊薇瑞拉说道，“那我们一起下去吃早餐吧？”

纳吉尼点头，她跟在伊薇瑞拉身边走下楼去。

“伊薇瑞拉。”威廉抬头叫了一声。

伊薇瑞拉左右环顾了一圈，威廉说道：“他跟我说完命令之后就离开了。奥特莱也去接你的行李了，一会儿得去采购一点食材，今天就只能委屈你先吃点烤面包和煎蛋了，我还给你准备了一份热牛奶。”

“谢谢，威廉。”伊薇瑞拉坐下开始用餐，最后留下了半杯热牛奶，“Chillerdio（速速降温）——要喝一点吗，纳吉尼？”

纳吉尼弓起身子，在威廉就算是习惯也有些惊诧的眼神中享用掉了那半杯牛奶。

“你会留下来吗？”纳吉尼问道，“留下来过圣诞。”

“但这里可一点圣诞的氛围都没有。”伊薇瑞拉想了想问威廉，“奥特莱什么时候能回来？”

威廉摇头，这件事情他也说不准。

“怎么了，你不想留在这里吗？”纳吉尼缠绕上伊薇瑞拉的腿，与她面对面。

“起码……得有棵圣诞树吧，而且我不喜欢外面总围着人巡逻。”伊薇瑞拉托腮说道。

纳吉尼从伊薇瑞拉的腿上滑下去，问道：“你还有什么想要的吗？”

“怎么，纳吉尼，你要给我运棵树回来吗？不用了，我也就是随口一说。这圣诞节过不过都一样的。”伊薇瑞拉说道，但纳吉尼能够感觉得出来，伊薇瑞拉对“圣诞树”还是很向往的。

威廉说道：“你想要圣诞树，我现在就出去一趟。”

“你还是留在这里比较好，既然他让你留守在这里。”伊薇瑞拉说道，“我也就是随口一说而已。”

下午的时候，伊薇瑞拉想要在房间里学习，她随身带了一点书，足够她进行预习和复习。

纳吉尼和之前一样窝在角落里，偶尔懒洋洋地看一会儿伊薇瑞拉学习的样子。

不过有一点让纳吉尼挺高兴的，就是伊薇瑞拉乐意在这座房子里坐下了，比起上一回她在这里，她已经自如了许多。

“你喜欢什么样的圣诞树？”纳吉尼在角落发言。

“纳吉尼，你跟圣诞树过不去了吗？”伊薇瑞拉好笑道，手上写笔记的动作也不慢。

纳吉尼又窝下去了，并不说话，半晌她从窗口那边滑出去了。

伊薇瑞拉正在低头整理她的笔记，并没有注意到纳吉尼出去，等她终于意识到纳吉尼好像很久没有说话的时候，纳吉尼已经窝在角落里闭眼睡着了。

她伸了个懒腰，轻轻推开椅子，看了一眼还在熟睡的纳吉尼之后，她合上了笔记，打算下楼去。

说真的，她很难想象伏地魔躺在床上睡觉的样子，在她的感觉里，他似乎不需要睡觉——虽然这是不可能的，但就是想不出来该是什么样的。

整座房子静悄悄的，连半个人影都看不见，伊薇瑞拉边走下楼边有些疑惑，按道理起码威廉也会在这里留守才对。

大厅里静悄悄的，几乎没有任何改动——除了那棵顶天立地的大圣诞树。

伊薇瑞拉站到圣诞树前面，仰望着这棵大圣诞树，一时之间忘记自己刚才在想什么了。

如雾气一般的黑袍像阴影一样笼罩住她，他冰凉的手搭在伊薇瑞拉的肩膀上，问她：“喜欢吗？”

“……我明明告诉纳吉尼不用的。”伊薇瑞拉伸手去触碰绑在圣诞树上的铃铛，“而且纳吉尼还在睡觉。”

“纳吉尼跋涉了很长一段距离，她亲眼去看了看‘圣诞树’该长什么样子。”伏地魔说道，“她说你或许会喜欢这样的。”

伊薇瑞拉转身，看着伏地魔兜帽下遮着的嘴唇，只听他轻笑一声，摘下自己的兜帽，露出那张英俊的面容。

“确实，从某种方面来说——”

“你/我确实是一个相当物质的人。”

说完，他们俩心照不宣地同时笑了起来，伏地魔探究地看着伊薇瑞拉，伊薇瑞拉仰头与他对视。

——她从不畏惧他任何的摄神取念，因为她知道，对于他来说，自己的情感、顾忌、猜疑和克制都无须掩藏。而她也根本不需要掩藏任何事情。

因为那都是徒劳的。

伊薇瑞拉不是第一次被这样的无力感所束缚，也正是因为这一层无力感的束缚，才让她无论心中多么在乎面前这个危险的男人，都自留七分。

比起在乎他，更重要的是在乎自己。

可这一次，伏地魔没有使用任何的摄神取念，他只是在看伊薇瑞拉，在学着伊薇瑞拉的方式来读取她的表情和思想。

“你没有……？”伊薇瑞拉想问，却又闭嘴了。

“没有。”伏地魔点头，他的手轻柔地摩挲着伊薇瑞拉的脸颊，脸上却又带着一丝苦涩，这在伏地魔的表情中是很罕见的。

“就算是现在，你也总担心自己下一秒就会变成我面前的尸体。”伏地魔说道，“哪怕我们已经缔结了血盟，你也仍旧担心我会立马销毁血盟然后杀了你。”

伊薇瑞拉没有辩解，她知道这是埋藏在她心底最深的忧虑。

“所以你极力地想证明，每一次都证明给我看，你只是因为我是你的老师，你才选择帮助我。”伏地魔轻笑一声，从青年模样变回了十六岁的少年模样，他想看伊薇瑞拉的反应，“你感激我，你尊重我，你也……淡淡地惧怕我。”

“可那些都是装饰，都是假的。”伏地魔将伊薇瑞拉的头发拢到身后，“你从来不肯让自己放纵和疯狂。你就像一面平静的湖泊，虽然无风无浪，却深不见底。伊娃，这些到底需要顾虑吗？我如果想要杀你，你根本活不到现在。”

伊薇瑞拉知道，他开始心急了，他想要的东西已经超出了他原本的预期，他的贪婪助长他的欲望。所以他开始选择退步，选择退让——他太了解自己了。

“所以你想要什么，里德尔先生？”伊薇瑞拉望着伏地魔的眼睛，“可以告诉我吗？”

只要他敢说出口，那么这一局，她就彻底地赢了——聪明如伏地魔，当然不可能回答她。

“你的忠诚、你的精神、你的思想、你的情感，你所有的一切。”伏地魔认真地回答道。

伊薇瑞拉错愕了，她从没想过要这个答案。

“这一局，我输给你，又怎么样呢？难道你就是赢家吗，伊娃。”

伊薇瑞拉的心脏不由自主地加速跳动，她不可置信地看着面前的伏地魔——她还在想，伏地魔是受到了什么刺激，白天匆匆离去，晚上回来就说出了这一番话，难道他是谁假扮的吗？

“你不敢是赢家，但你希望自己是赢家。”伏地魔说道，“你感受过吗，当身体的温度不受控制的时候，当我靠近你，那股魔力波动紧紧将我吸引住的时候……”

伊薇瑞拉这才嗅出一股淡淡的，就算是已经遮掩过了但也依旧存在的酒味。

“抗拒、顺从、疏离、希冀……”伏地魔与伊薇瑞拉之间的距离不过咫尺，“这么多情绪交杂在一起，全在我面对你的时候扔给我，你以为我感受不到吗？”

“我以为你不会在乎的。”伊薇瑞拉说道，她竭力不去看伏地魔的眼睛，那种胸口闷闷的感觉，又一次清楚地传来，“我也不希望你会在乎。”

“我是不该在乎的。”伏地魔退后了几步，转身，窗外黑压压一片，已经不再是夕阳了，“你知道我有多少次想要直接杀了你吗？那实在是一件麻烦事……麻烦到我都不愿意再消耗精力在你身上。”

借着几分酒意的伏地魔比之前任何时候都坦诚得多，伊薇瑞拉以前觉得酒实在不是一个好东西，太容易麻痹她的神经，让她做出一些出格的事情。可是现在她居然觉得，酒在某种程度上也是一个好东西——只是不知道为什么伏地魔会去沾惹它，明明他也应该知道才对。

“可是……”他欲言又止，又忍不住看向伊薇瑞拉，又直接转回头去。他在抵抗，他在挣扎，他在与体内那个并不理智的自己进行搏斗。

伊薇瑞拉快步上前，拉住了伏地魔的手，她说道：“我知道。”

“……你真的知道吗？”

“你了解我，就像我了解你一样，里德尔先生。”伊薇瑞拉回答道，她颤抖着，深吸一口气，“就像这一局我和你的斡旋，谁都不是赢家。”

“但你是想成为赢家的。”伏地魔的声音带着几分冷意。

伊薇瑞拉知道，赢家意味着什么，意味着掌控和牵制。

“所以这一局，我们和棋，好吗？”她小心翼翼地询问。

“好，我们和棋。”半晌，伏地魔转过身来，与伊薇瑞拉对视。伊薇瑞拉在伏地魔的眼中，看到了一个完完全全的自己。